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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昏迷了多久,约翰才醒来。
跌落时头部遭受到了撞击,以至于苏醒后伴随轻微脑震荡和短暂性失忆。
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后脑勺传来阵阵刺痛感。约翰想要伸手去摸后颈,刚要抬手才发现自己全身被附有黏性的白色细丝包裹着。
就像是蚕蛹一般被束缚其中,只有头露在外面,身体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约翰困惑不已,一时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一行人到达塔顶后,打算乘坐索道前往弗洛德所说的剿灭汇合点。乔奈特和里科率先下去,本该返回的滑杆仅剩一个。
紧接着是,伍兹从身后推他下去的场景。
落地后撞击到了石头上。
此时约翰的头并不能大幅度摆动,余光瞥向四周,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内。侧面墙壁是用钢板搭钩的,周围破损的墙体上也有不少白丝,整个房间目测不大,也就20平左右,看上去像是个实验室。
墙面和地面也有不少白丝缠绕,破碎的玻璃瓶散落一地,长桌东倒西歪地堆在一起。房间内没什么光线,除了他头顶上方从外透进的微弱夜光外,狭小肃静的空间内黯然无光。
约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当他的目光扫到门口时,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男人的身体背对他,介于对方戴着头盔,约翰无法从面部判断对方是乔奈特还是里科,他只能从身形来推测。
乔奈特比里科略高些,他才躺在地上的是乔奈特。
“乔奈特?”
约翰试图喊醒对方,对方却没有反应。
本想叫醒乔奈特解救他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或许乔奈特正处于昏迷状态也说不准。
约翰只能靠自己挣脱束缚,被紧束的感觉很不好受,他挣扎了半天,越是用力身上的细丝缠绕得就越紧。
试了片刻,约翰就精疲力竭。纠缠的白丝快将他勒得喘不过气,呼吸也因此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把仅剩的力气用光,得换个方法。
挣扎期间,他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身上只穿了最里层的简易作战服。原本身穿的辅助装备和机甲外套都被人脱了下来,至于被谁脱的,他不知道。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和乔奈特,里科不知所踪。
他的装备被扔在了乔奈特的身旁,同时旁边还有一套衣服。
幸好出发前带上了奥特兰斯给他的小刀,就藏在作战服口袋内侧。约翰吃力地挪动自己的右手,好把小刀从裤子口袋掏出。小刀藏的位置并不深,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摸到了刀柄。
在确认好刀尖的朝向后,他一点点把刀身推出,划向一旁。锋利的刀刃轻松就能将蛹身破坏,他这才得以解脱。
胡乱扯掉粘在胳膊上的细丝后,终于能好好观察四周的情况。
他大概是掉落到了据点的底部。
在他头顶上方有个大坑,约翰想着自己估计是从上面一路滚下来的。不过只是猜想而已,毕竟松开滑杆后他就受到撞击晕厥过去了。
事实上约翰有些记不清原先发生的事,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可又想不起。
对了,乔奈特!他差点把乔奈特忘了。
约翰连忙从地上爬起,往男人的身旁踉跄跑去。
“乔奈特,醒醒!”他以为对方还睡着。
可当他用手把乔奈特的身体翻过来时,约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甚至连滚带爬又往后退了数米远。
怎么会这样。
约翰脑内一片空白,他恐慌瞪视面前的乔奈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乔奈特并没有昏迷,而是死了。他的面颊像下凹陷,眼珠脱出眼眶,嘴巴大张,口腔内沾满了粘稠褐色的液体。同时头盔顶部严重损坏,中央破了个大洞。
死状惨不忍睹。
约翰捂住嘴,瞳孔也因为惊吓而瞬间放大。与此同时大脑深处开始接二连三的涌出片段式的画面,是他昏迷前的记忆。
“活下去!”
伍兹的话像是魔咒一样,突然回响在他的耳边。大量的记忆接踵而至涌入脑中,他刚才全然把伍兹给忘了,直到看见乔奈特的死状,死亡的画面叠在一起,激起了他潜藏的回忆。
人在深受刺激时,大脑会采取应急保护措施,醒来后约翰才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某些事。
他把伍兹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被蚁虫贯穿的死状立刻浮现眼前,一想到身体被截成两半的死亡画面,约翰就出现了生理不适的反应。胃部拧做一团,酸水立刻反到喉间,他扭头就开始吐。
然而吐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异物感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反复憋得让人恶心。
跌落前由于时间太过短暂,并没有留给他细想的间隙。此时此刻再一次回想起好友死去的惨状,他又经历了一遍回忆的痛
', ' ')('苦。
加上看到乔奈特的死状,双重的摧残,让约翰的情绪一时间难以消化。
情绪积攒到承受的临界点时,理智便逐一崩溃。
在抵达集合点之前,他已经承受了太多负面情绪。被虫族追击的压迫感宛如巨石压在心间,要不是昏迷留给他片刻喘息的机会,恐怕一件接一件的坏事早就击溃了他的内心,也轮不到现在爆发。
即使他的承受力与以前相比强了不少,可还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坦然接受好友死去的事实,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让人难以承受。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只觉得绝望和悲伤在顷刻间将他包围。仿佛跌入黑暗,遭受的一切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到底是为什么他非要承受这些不可,约翰想不明白。
他讨厌死亡、杀戮和战争。
却不得不面对这一切令他厌恶的事。
也不是没经历过队友死去,出发不久后当他们的装甲车沦陷时就已经有人接连死在他的面前。随后即便是面对群虫追击,他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助与绝望。
坦白说,乔奈特的死或者其他队友的死,对他的触动并不大。他们并不熟悉,可伍兹就不一样。
约翰此刻的悲伤大多是为了伍兹。
他们算得上是一到军营后就认识的,就连训练也是结伴一起,虽然相处称不上多少亲密,但自从出征前一晚的搭救后,他想的是等到这场战事结束后对伍兹好一些,耐心听伍兹说完关于他自己的事。
只不过已经没有机会了,伍兹死了。
生命如纸一般脆弱,一戳就烂,一碰就碎。他后悔自己当初的态度,并且已经没有机会能让他弥补,这才是最令人难过的地方。
混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周遭一切未知的迷茫,约翰无所适从,只剩下哭。
他咬住唇,抽泣着。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个劲流。肩膀随着哭泣耸动,样子极其可怜,近期压抑的情绪随之被发泄出来。
不禁想,每个人都想让他活下去,或者说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活下去。
是为了他未来生活而考虑出征的奥特兰斯,或是即便战前哭诉想家也愿意陪他远行的艾登,又或者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他活着的伍兹。
他总是主动或者被动在接受别人的照顾。
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约翰吸着鼻子,连哭都没了力气。他的懦弱终将置自己于死地,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他半点退缩。
已经没有后路可以走了。
在他选择去找奥特兰斯,选择踏上旅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包括现在。
同时当伍兹用生命为他铺路的那一刻起,他就得带着另一个人的期望活下去,无论接下去将面对怎样的困境,他都得想办法活着,直到找到奥特兰斯为止
仅存的能够让他坚强的信念,是为了活着找到他的Alpha。
他清楚自己的哭泣改变不了任何事,此时的眼泪和悲伤并不能让伍兹或者乔内特又或是战场上的任何一人死而复生。
坐在原地流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他这段时间唯一领悟到的道理。
用袖口抹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反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他不能再哭了,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他还得找到大部队集合。
乔奈特显然是被虫子攻击的,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显然是最蠢的选择。并且他手里已经没有了武器,要想活命只能去找弗洛德,或者跟其他陆战队成员汇合。
约翰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离开房间,还没走两步就觉得头晕目眩,同时全身疼痛无比。掀起作战服,胳膊上还有几处擦伤,破皮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可他只能忍着。
害怕跌倒,他就将身体依靠在墙面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往前走。
本想去捡被扔在一旁的机甲,结果凑近一看发现早就不能穿了。两套机甲服上或多或少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破损,就算穿上也起不了多大的防护作用,而他的头盔也早就不知所踪,乔奈特那顶更是没法戴。
祸不单行,不止枪械没了子弹,就连外在的防护装备也没了。约翰仅剩的武器,怕是只有手中的小刀,单刃的刀具恐怕难以应付成群的虫子,可他别无选择,他只剩这把武器可以用。
在捡机械甲时,约翰留意到乔奈特的尸体边还有一滩血迹,一路延伸到房间外,恐怕是里科的。他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里科的身影,明明乔奈特和里科率先抵达,可房间内只有乔奈特的尸体。
没准里科还活着,约翰是这样想的。
他握紧小刀缓慢地扶着墙往门口走去,房间外就是长廊,一眼望不到头。约翰不敢直接出去,他害怕外面有虫,按目前的身体状况,遇上危险他根本没力气跑。
只敢探出半个头往外看。
比起房间内,长廊要更亮些。顶部老旧的灯管依旧照明,只不过微弱的灯光忽闪不停。明明四周墙面破损严重看上去
', ' ')('像是荒废已久,但工厂内部的电力系统仍然在正常运行。
所谓的汇合点其实就是个大型废弃工厂,在虫族占领前是个放射能源收集基地,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虫子的老巢。凭借忽明忽暗的灯光,依稀看到走廊墙壁上还挂着裂开的虫壳。残留的不明粘稠液体从虫壳的边缘滴答往下流,拉长的黏液就跟树脂一样,粘腻稠糊。
“嗡…嗡嗡……嗡嗡嗡。”
是虫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富有节奏的震动声。
每颤动一下,约翰的心都跟着停滞一拍。他不敢大胆窥探,只敢把耳朵贴近墙面,想要辨别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
廊道内不单单只有翅膀扇动这一种声音,仔细听还能听到诡异的风声。灌入长廊间的风像训练时教练拿在手中吹响的口哨,‘咻咻’的呼哨,与微弱的虫鸣融为一体贯穿通道。
听到这些声音约翰以为虫子在外面,也就不敢轻易向外走。
他就靠在门口的墙壁旁,连气都不敢大声喘,额前的碎发彻底被汗水湿透,精神高度紧绷时就连胃部都在绞痛。
勇敢点!
给自己打气的同时,他的双腿在不断打颤,就连握着刀柄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做不到,做不到鼓起勇气出去。
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他的肉体和武器在虫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在他没出手前,虫类的前肢大概就会先刺穿他的身体。
为什么,联邦的军队要派遣他们这些肉身躯体的人类去剿灭数以万计的虫子。
论人数他们就寡不敌众!毫无胜算!
明明按照联邦发达的军事技术,只要一发核弹就能轻松轰炸掉这片地方,将虫族一举歼灭根本不在话下,可偏偏派遣他们用子弹与身躯剿灭据点。
想起战前将军慷慨激昂的一番鼓舞,还有大家兴奋高昂的爱国情绪。约翰只觉得联邦人的爱国心被这群军官给扇动了,大家为了荣誉前赴后继的去送死,而他也跟着陷入困境。
任务真的只有占领攻陷那么简单吗。
他开始怀疑。
然而在他纠结于要不要孤身出去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缓慢拖动的脚步声。
踢踏、踢踏。
靴子后跟踩在钢板地面上的声音尤为响亮,霎时间就盖过了其他杂音。突然出现的声音引起了约翰的注意,他弓起腰背往外谨慎张望。
前不久携手作战并且无故消失的同伴此刻正站在走廊的尽头。约翰一下子就像是看到希望的光一样,顿时不再害怕,他激动地差点就把对方的名字喊了出来,却在开口的那一刻止住了。
发出的声音太响是会引起虫子注意的,在没确定飞虫的具体方位前,他不敢把两人的性命同时暴露在危险中。
在需要长期精神紧绷的环境下,他学会了谨慎。
只见里科往走廊一侧的拐角走去,看到同伴愈渐远离的背影,约翰再也坐不住了,他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位队友。
别留我一个人,等等我,等我一下。
约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选择跟上去。刚才里科站在走廊时并没有虫子出现,他大胆断定附近没有虫。
那阵翅膀扇动声大概是从廊道墙面损坏的管道内传出来的,在他离开房间时注意到门背后有根管道断开了一节,路过时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风声。
在通道的尽头有个向下倾斜的隧道,约翰尽量让自己走得快一些,待到他走进隧道后便看到里科正一路往下走。
隧道内漆黑一片,只有前半部有光。也不知里科从哪里弄来的灯,他全身散发着绿色的光,就跟萤火虫似的,闪烁不停。约翰只能依靠那点点荧光来判断里科的位置,他并不清楚里科要去哪里。
或许,在他昏迷前里科找到了其他陆战队成员也说不准。
“里科?”约翰小声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狭窄的廊道内显得他的回音尤为响亮,里科肯定是听到了。
男人抬头看向他,却并未停下脚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约翰的心中一紧,莫名的恐惧感迎合而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大概是里科的眼神,里面毫无光泽,宛如死掉的鱼眼眶中的眼珠,黯淡无光。
但碍于周围的光线实在太暗,约翰不确定是否是他看错了。
里科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往下走。
这条隧道一路通往底下,通道墙体的结构和走廊外围没什么区别,不像是临时搭建的,可越往深处走越是不同。后面的路逐渐拥挤狭窄,光滑的路面慢慢转变成了粗糙的石土架构,当脚下的路不再平整,约翰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更像是一条伪装过的通道,外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直至走到后面才逐渐暴露末端是个洞穴。
来不及了,当他看不到里科身上的光时,隧道内陷入黑暗变得一片漆黑。
自觉告诉他继续往下走不会有什么好事,约翰想原路返回,却听到翅膀扇动声再次在他附近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直接把他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 ' ')('向下延伸的隧道是带着一定坡度的,在听到虫鸣后约翰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结果因为看不清周围而绊倒了石块,脚随之一崴失足滑了下去。
所在的位置距离终点没多远,他踉跄跌了几步路后,就踏空掉入了洞穴内。突然落地丝毫不感觉疼痛,只觉得身下接住他的东西柔软粘稠。
他是落入了虫穴,身下接住他的是一堆不知名的尸体,准确来说是人肉堆。已经是浆糊状的身躯,连人形的面目都分辨不出。
一开始约翰还未察觉到,直到一股浓重的铁腥臭味进入鼻腔,让他止不住的恶心。约翰不敢回头看,特别是当他的手触碰到了类似于四肢躯干组织的那一刻,他惊得连心跳都吓到慢了半拍。
这些全部都是尸体。
意识到这点后,约翰连忙用沾满血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强忍住呕吐和尖叫。
他害怕尖叫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底这里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尸体堆积,他不知道。同时约翰也想不明白里科为什么会往这边走,一点是哪里搞错了。
显然他是回不去了。
这场行动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先是乘坐的装甲车事故遇上攻击,再到侥幸逃命到达据点,醒来没多久刚从痛失好友的悲痛中缓过神又掉到了虫巢内部。
错误如从多米诺骨牌,从第一张牌倒下的那一刻起,便步步都是错。
可谓是多灾多难。
再加上他现在孤身一人,更是无助到了极点。他原先以为碰到里科能获救,却不知陷入了更糟糕的境地。
整个虫巢内都闪烁着诡异的绿色荧光,就跟里科身上的照明灯光一个颜色。这些光点是洞穴内唯一的照明,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忽闪的荧光点是未孵化的虫卵。
在血肉模糊的人肉堆旁还有不少硕大白色蚕丝包裹而成的蛹,一个个茧就横摆在地上,就跟他醒来时的处境差不多。
看着面前的蛹丝,约翰不由想:这里面该不会还有活人吧。
毕竟他就是从这样的蛹里出来的,或许里面还有人或者也说不准。
他的思维早就如同乱麻,无法理清需要着重处理的事项。他现在只顾及处理面前的信息,连里科的事都抛在脑后。
约翰踉跄爬到最近的白茧前,用刀试探性地划开蛹身。徒手拨开层层白丝后,暴露在他面前的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伴随着阵阵腐臭味,死了有段时间了。
他强忍恶心又去开了几个茧,然而结果都跟第一个差不多,有的尸体早已化成白骨,有的是刚死不久的。其中刚死不久的甚至有他眼熟的队友,并不知晓名字,不过约翰确定在操场训练时见过。
有个不好的念头,会不会在他苏醒前陆战队早就被虫族绞杀光了,毕竟他醒过来到现在为止没听到半点枪火声。
可他不死心,如果他都活着,那么肯定还有人同样存活。
哪怕一个也好,不要只剩他一个人。
他跪在蛹堆前,执着地开了一个又一个。可结果都是一样,这里面没有活人。同时他的心情也从期待变成麻木,再到几近绝望。
他累了。
面前的蛹是最后没开的。说实话,在连开数个蛹后,约翰就没抱多大希望了,连同自己生还的希望也随之消失。
他确定今天的剿灭任务失败了,剖开的蛹里有不少是他的队友。在出发前大家会把铭牌挂在脖子上,以便牺牲后确认身份,而他已经看到好几个和自己同系列编号的。
要是真只剩他一个人该怎么办,约翰不敢想,就连手上的动作也迟疑了。他害怕自己打开这个茧后,要是真的再无活人后他该如何是好。
赌一把。
他小心翼翼地将刀身插入最后一个蛹身的同时,消失的脚步声再一次出现。
在一片荧光中,他听到了里科的呼唤。
男人就好像幽灵在黑暗中消失,又在黑暗中出现。
“约……约翰…?”
他立刻抬头朝声响处看去,只见里科步履蹒跚朝他走来。
怎么看里科都和原来不太一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虽然能听到他在说话,可里科的嘴根本没有动过,声音更像是从腹部发出的。
该回应他吗,约翰也不确定,他的思绪乱作一团,一时间根本无法冷静处理周遭的一切。
“我……需要你…需要你。”
“你在说什么?”他最终还是回应了,带着些许颤音。
“过…来。”
里科在黑暗处召唤他,声音低沉到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音色。
约翰迟迟不敢动,他甚至觉得里科是故意引他来的虫穴!这种猜想随着里科的接近,逐渐巨大化,如同膨胀的气球,在达到不能承受的膨胀点后‘砰’地炸开,带出所有真相。
里科挪动退步往前走,在此之前约翰都没有留意过他的下半身,直到此刻。当他的全身脱离黑暗,光照亮他的身躯,约翰看得一清二楚。
', ' ')('里科的腿部早就崴了,脚踝处的骨头截成两半,左脚成直角向外弯曲。那只左脚早就废了,可里科看上去丝毫不疼。
见状约翰越发害怕,他想后退,可身后除了遍地的蛹状物外,便没了可以逃跑的去路。眼看里科不管向他靠近,约翰下意识的把握住小刀的手往身后藏。
“为什么……不…不过来。”
“为…为什么。”
里科机械性地重复这两句话。
他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身体的本能驱使他逃离危险,在里科靠近到足够近的距离后,约翰想从侧面穿过对方的身体往前面冲。可里科好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在他迈步的那一刻迅速扑了上来。
突然的冲击过于猛烈,他直接被里科撞倒在地,背部在接触到地面后约翰因为太过疼痛而忍不住叫出声,他嘶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里科的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接触的一瞬间甚至都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同时靠近后,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的腐烂味,跟虫穴内充斥的味道如出一辙,潮湿黏腻令人作呕。
“命令……繁殖。”
里科的嘴里断断续续吐出这两个词,可约翰根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句子里也听不出任何暗示。他恐惧地盯着里科逐渐逼近的脸,男人的脸就在他的正上方。
随着身体的倾斜,里科的嘴渐渐张开。下巴就像是脱臼一样,缓慢偏离下颚。
此时,约翰所处的角度能清楚看清里科的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科的嘴里动,当周围的光亮起时,他看清了。
虫!
竟然有只虫藏在里科的嘴里。
学习虫族知识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存在会寄生和侵占人体的虫种,况且它刚才还会控制意志说话。
绝对会被杀掉,约翰满脑子就只剩这个念头。
求生的欲望过于强烈,就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队友,在这种时刻他也不敢有半点犹豫。当里科顶着那张惨白到极点的脸向他靠近时,约翰不由握紧手中的刀。
心跳的频率急剧加速,他的额头不停冒出冷汗,害怕这只虫钻出跳到自己的脸上。约翰不知道这只虫会不会像侵占里科的身体一样侵入他,他只清楚自己再不行动,接下去肯定会和这只虫进行一个脸对脸的亲密接触。
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将里科的身体抵开,同时约翰一直盯着里科的嘴部,当脱臼的下巴半张到足够插入刀尖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刀插进了里科的口腔内。
锋利的刀刃直插到底,刺入虫子的身体。
“啊!!”
虫子没有立刻死掉。里科发出尖锐的惨叫,尖叫声从人声逐步转变成刺耳虫鸣。
只见一只巴掌大的虫从里科的嘴里迅速钻出,是从来没见过的虫种。两边各四只足,足部像高脚蜘蛛,外表却像是甲壳类。
这只虫侵占了里科的身体,寄生在他的身上,把里科变成了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眼看虫子还活着,约翰不敢怠慢,趁着它还未跳到自己脸上时,他又抬起手狠狠补了几刀。
尖部刺穿虫身,褐色的虫浆顷刻爆出,飞溅得到处都是,有一半喷射到了他的脸上。
他把虫杀死的同时,里科也宣告死亡,失去了寄生物的宿主是无法继续存活的。冰冷的尸体失去了重心立马倒在他的身上,与此同时约翰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握住刀柄的手一个劲颤抖不停。
他杀了人。
比起害怕失误他更在意自己杀了人这件事,约翰甚至都来不及把里科的身体从身上推开,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不管是否出于自愿他都杀了人。这是参战后不可避免要发生的事,可约翰还是无法接受,目前为止他只杀过虫,直接杀死一个人还是第一次,况且对方不久之前还跟他并肩作战过。
那只是虫,真正的里科早就死了。
约翰只能这样一遍遍自我暗示,企图减少一些心理负担。
无人生还、杀死队友,他脑中只剩这两件事在来回打转。在地上躺了近十分钟后才缓过神,他颓然地撑起身子,靠在身后的虫蛹前,思索着接下去该如何是好。
我一定没法活着出去,大家都死了。
约翰抱着膝盖,眼神毫无焦距地盯着面前里科的尸体,还有死去的虫子,他连哭都哭不出。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悲伤到极致哭不出,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哭也无济于事。
等下该怎么办,他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在他一筹莫展时,身后的虫茧动了起来。约翰被背后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他赶紧扭过头,那仅剩的最后一枚虫蛹在反复晃动,挣扎愈发强烈。
还有人活着?!
他又惊又喜,连忙拿刀帮忙为其解开束缚。然而扯丝的动作在下一秒停顿了片刻,他的心中惊喜的同时是一阵后怕,毕竟经历了里科被寄生的事,他害怕同样的事会再次发生。
他不想经历第二遍,于是约翰仅仅是为对方多划开了一侧的白丝后就停手了,他手持刀
', ' ')('刃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生还者出来。如果是被寄生的人,他蹲守的位置能第一时刻刺穿对方的喉咙。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他愈发紧张,心跳声震耳欲聋。
只见没过多久一个男人从里面挣扎坐起,爬出后的第一秒就是不断张口呼吸。
还未看清对方是谁,他的刀就已经架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显然男人也没想到被解救的同时会遇到这样的事。
“等等!”对方惊呼道,声音沙哑不堪。
“约翰,是我,我没被寄生。”张口第一句似乎对所发生的的事有一定的了解,同时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熟悉的说话声,约翰立刻松了口气重新审视面前的人。
“弗洛德?”
难以相信,他的长官还活着。
“是……”
还没等弗洛德说完,他就抱了上去,紧紧搂住了长官的脖子。
“太好了…”
谢天谢地,他总算见到了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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