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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颂音辞第11部分阅读
此交融,相互扶持。
番外篇之宫粉问策
小汤山离京城不远,再加上有温泉,是好些达官贵人修别院的最佳地点。不过康熙三十八年时,葛尔丹之乱刚平不久,所以修别院的势头并不大,整个大清的经济尚未进入平稳发展阶段,因此如今的小汤山不过是片荒地,就是皇家亦未曾将目光着眼于此。
胤禟带着些侍卫和奴才,连同八阿哥、十阿哥一同往小汤山走,目的就是为了找徽音。他拉着缰绳驭马而行,目光掠过马背上的几把日本武士刀,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睛打细算的笑意。
“我说九哥,你不是说狩猎嘛,怎么看方向是往小汤山的呀?”十阿哥不解地询问,马速却并未慢下来。
“九弟,莫非你是想去找她?”八阿哥早就觉察了,只不过他也有私心,如今有九弟打头,即便皇阿玛怪罪下来,兜着的也不是他一个人,何乐而不为呢?
“皇阿玛命我协同理藩院办谈判的差事,我这不是得取取经嘛!”九阿哥这样回答,对于徽音,他只说了她配合擒拿日本歼细,并没有泄漏其他的消息,皇阿玛私下和他说过,这位姑娘的任何一切都不得插手,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三位衣着高贵的少年,最大的18岁,最小的16岁,在年节后的一天,冒着尚未褪却的寒风,策马到达了徽音在小汤山的庄子门口。和看门的奴才说明身份,立刻就被迎了进去,一路上看到的是千篇一律的萧索之景,直到穿过一个月洞门,才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个栽满梅花的院子,粉梅、白梅穿插而生,因春快至,梅花都凋零落地,瓣瓣碾作尘泥。不过梅香仍在,倒是给人一种清雅的宁和,分外舒适怡人。
入得正堂,里面早已烧了碳盆,一点也不觉得冷。八阿哥三人由着身边的奴才伺候去了一应暖帽、斗篷,分坐下来后,手边已上了热茶、点心、时应果子和腌制的果脯干货,当真是招待细致极了。
“三位阿哥爷暖暖身子,您带来的人奴才们自会好好招待,姑娘得了信正要赶过来,请三位爷稍候片刻。”王富是李生买下的,因为伶俐懂事又擅长察颜观色,所以就被分到待客这块儿,但凡上门的客人,未见到主子姑娘之前,都是由他接待的。
“吆呵,你这奴才够机灵啊,小灵子,赏!”九阿哥端着温度刚好的茶盏,笑意颇深地看着王富。
“是。”侍立一边的小太监向自家爷行礼,上前给了几个金裸子,他伺候九爷几年了,自然知道主子是真赏还是假赏、赏多还是赏少,如果连这点都弄不清楚,他也不用混了。
“谢爷赏,不知爷可需要热水净手?想来路上土气大,定是不舒服的。”王富高高兴兴接赏,姑娘教了,她家的奴才,甭管外人赏多赏少,只要是好处就接,至于办不办事,那得看心情。
“八哥,老十,听见没,你们底下找得出这么会来事的奴才?”九阿哥乐了,这家的奴才挺有意思啊,“那成吧,给爷伺候伺候,净个手?”
“好小子,见人下菜的功夫不错呀!”十阿哥呵呵一笑,倒没想其他的,只发现这家待客的东西都不错,无论是茶还是果子、点心,都没糊弄人,看样子家底挺好。
“是个得用的。”八阿哥一直笑得温润,完全看不出半点旁的情绪。
“姑娘大安。”门外守着的奴才出声问安,待客厅里三位阿哥已经净了手重新落座,听到这动静,纷纷注目门口,等着来人出现。
徽音任由奴才打了帘子,她还未进去,身边跟着的那道黑影就窜了进去,登时吓住了一片人。胤禩和胤禟早先见过黑帝,因此倒没那么明显的反应,倒是胤誐,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噌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一起,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眼看这场面,诗言、诗韵两个随同见客的丫头抿嘴一乐,却小心隐藏着情绪躲在自家姑娘身后。徽音面上不渝,沉声道:“黑帝,回来!”说罢招招手示意诗韵带黑帝离开。
十阿哥仍旧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那只黑漆漆的猛兽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小心瞄着出声叫它的女子,仿佛在等特赦令一般,简直比家养的猫儿还乖巧好玩。
“你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养的,真稀奇啊!”胤誐收起匕首,一点也不觉得刚刚于他人家中拔刀相向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合礼仪。
“这是只豹子,因品种特殊,所以全身毛色漆黑。”徽音进门后施礼,带着诗言大大方方坐到主位上,“不知三位阿哥爷登门造访有何贵干?”
胤禟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坐在那里的女子,见她一身飘逸的汉家罗裙,长发一半挽髻一半直垂而下,在满人看来颇为不符见客规矩,可偏偏透露出一股自然,好似天生这女子就该如此。遗憾的是,她仍旧戴着面纱,除了白瓷似的额头和宁默的美目,竟窥不得其他半点风貌。
“姑娘招待周全,倒是我们莽撞了。”胤禩含笑轻语,不输于九阿哥的相貌,却露出俨然如玉的温润之气,想来但凡女子应是极难不被蛊惑的。
徽音淡淡瞟了一眼这位历史上名气很大的八阿哥,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一直盯着她的胤禟发现了这微小的变化,却只记在心上,未曾出言明目张胆地问上一问。十阿哥嚼着点心,不理会旁的事,他心中清楚,如果有事自有哥哥们应对,轮不到他草心。
“八阿哥客气了!”听着是含笑的声音,九阿哥却知徽音定然没有真的笑意,果然,下一句话一出,就是胤誐都知道这姑娘不喜欢场面活儿了。“三位爷有何吩咐,小女力所能及之处必不推诿,还请直言相告,小女愚笨,恐领会不得!”
胤禩有些尴尬,忙端起茶盏掩饰情绪,为什么他感觉这位姑娘不太喜欢他呢?
“是这样,皇阿玛命爷协同理藩院与日本国谈判,听闻姑娘对日本国颇有了解,所以特来拜访姑娘,不知姑娘有何见解?”九阿哥嘴角勾起个弧度,眸子亮盈盈地看向主位之上的女子。
“原来如此。”徽音了悟,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厅nei三人,一个个看着虽是神态安然,可耳朵似乎都竖得很高,想来问计是假,探她是真吧!“日本国……小女见九阿哥带了缴获的武士刀,不如小女请三位阿哥稍稍移步,过会儿再详谈如何?”
“移步?做甚?”胤誐不解地问,见另外坐着的三人都起身了,没人答他也不在意了,连忙紧跟了上去。
出了待客厅循着回廊走,拐过两个弯,迎面遥见一亭掩映在梅树深处,徽音引着三个阿哥走向那亭子,远远地,胤禟看到那亭子悬有一匾,上用篆书写着“宫粉”二字。于是闲谈般问道:“你这院子里载得是宫粉梅?”
“九阿哥见多识广,佩服!”徽音赞了一声,对于这位九阿哥,无论是看历史还是真的见了本人,她都是较为欣赏的,所以比起八阿哥自然就有些差别待遇了,“宫粉梅较为常见,着花浓密,小女家底有限,无力寻那珍奇品种,好看足矣。”
“确然如此,你这院子修得不错,只是外面未免简单了些。”胤禟身在梅林之中,踩着落地的梅花,鼻尖全是冷冽的梅香,顿觉肺腑一通清爽。
“若然都纷繁如此处,目之所见何来惊喜?”徽音反问,暗地里有些翻白眼,都说了家底有限,怎么硬要揭人短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九阿哥知道这只是个借口,想到她刚刚谈及家底,顿时有些闷笑,便应了这么一句。
“王富,找个木头桩子来,立到那片空地上。”一直跟在后面的王富听到姑娘吩咐,连忙撒腿去准备了。
“姑娘府上的人,可是个得用的呢!”八阿哥看着远去的人影,笑着说道。
“八阿哥谬赞了。”徽音可有可无地开口,这下十阿哥也觉出不对劲了。
“我说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看不上我八哥,怎么感觉挺冷淡的?”胤誐直白地问,弄得胤禩更不自在了。
“十阿哥何来此言?可是小女招待不周?”好像比起年龄来,这位十阿哥比她大不了多少吧?还小丫头呢……
胤禟看着被一句话给封了嘴的弟弟,感觉心情很好。原来不是他的错觉,徽音姑娘确实不待见八哥,和他倒是会多说几句,看老十的眼神也很正常,唯独对温润君子一样的八哥,啧啧……不知是什么缘故了。
“老十,你怎么不问问来这里干什么?”九阿哥开口缓解气氛,果然,胤誐转移了注意力,等待解释地看向蒙面的女子。
徽音正要解释,就听到王富远远回禀的声音:“姑娘,是放在这里吗?”
“对,就是那里。”应了话的女子面向三位阿哥,声音稍稍严肃了一些,“三位阿哥自幼受教于大儒,日本国的事定是知晓的,小女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请三位阿哥看看日本国的剑术。”
“日本国的剑术?”十阿哥低语,抬眼发现两位哥哥的眼神都变了,只好咽下到嘴边的疑问,看着由着丫头伺候紧了袖口的徽音,盼望她能给说个明白。
活动一下手腕,让诗言留在原地的女子微微施礼,随意取了一把九阿哥带来的武士刀,径直走向梅林之中。胤禟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翩然远去,在距离竖好的木桩十来步远的地方站定,利落地掀起身前的汉装裙摆往腰带一塞,整个人静静站在那里,一瞬间似迸发出如剑锋一般的利芒。
徽音通体的气势都变了,那是一种笔直不可弯折的武者之气,好像无孔不入地弥散空中,又宛如蓄势待发地nei敛于nei,突然,她重心下伏迅速地向前奔去,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在场诸人眼前仅划过一道横、一道竖的刀刃寒光,再看时裙摆浮动的女子已收剑回鞘,于梅花缤纷中徐徐走来。
她的身后,竖立的木桩轰然裂开,被切成了四块散落在地,切口平整光滑,此情此景见者无不难掩惊讶之色。
“这是……”胤禟皱眉,眼底流动着闪烁的睛光。
“这是日本国的剑术,他们为此命名为剑道,和茶艺一样,无人不为之倾慕。刚刚那个不过是基本的日本剑道拔刀姿势,小女一直觉得很漂亮,所以才学了来。”徽音将刀刃面向自己,双手回递给胤禟,“九阿哥既然参与谈判,想来这刀该是了解清楚的,日本铸刀的技术很优秀,小女与皇上提及过此事,不过小女猜想皇上定然未曾当回事,既然九阿哥特意相询,小女自然不会敷衍了事。”
“皇阿玛未曾多加吩咐,姑娘且细说一番?”九阿哥抽刀出鞘,伸指弹了一下刀刃,听得耳畔一声清吟,确然是好刀。
八阿哥和十阿哥各取一把武士刀,亦细细端详起来。
“其实大清亦有铸刀、铸剑之人,所铸的刀剑质量也是不错的,不过日本国所铸之刀是最佳的步兵用刀,利刺利劈,不易折断,可谓是集大清刀剑之长为一体,且日本武士通常都是双手持刀,威力及速度远胜于单手刀剑,这些足以弥补速度和灵活性的缺陷,他们把大清的折叠钢技术在武士刀的铸造上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在战场上,只要没有大炮和火铳,这种刀几乎没有缺点可言,当然,前提是刨除卷刃、耐用的因素。”徽音总结性地解说,明显地,三位阿哥的表情均谨慎了些。
“这么说来,我们常用的刀不及他们的好?”胤誐放下手中的刀,皱眉问。
“唔,日本国的刀,在普天之下,位列前三,很可惜,另外两种名刃皆非大清所有。”徽音点头,对事实供认不讳。曾经开始学古武时,她就了解过,世界三大名刃,日本刀、大马士革刀和马来克力士剑,没有一个是中国的,其中日本刀乃步兵用刀,大马士革刀适用于骑兵,至于最后一种则是最佳的暗杀、突袭利器。
“蒙古刀应该位列其中吧?”八阿哥轻语,眼神晦暗难辨,看不出任何含义。
“蒙古刀……也算其一,乃是骑兵良刃。”徽音想了想,好像蒙古刀属于大马士革刀,所以也算名刃呢!
“可是即便得到了这种铸刀技术,他们也未曾失传啊!”胤禟开口,有些不明白要了这刀的铸造技术有何意义。
“不单单是技术,谈判桌上总是利益纠葛,有所退让定是难免之事,大清国力富足,一开始就要摆出强硬姿态,否则根本讨不到实质性的好处。”徽音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猛然流露出一种毫不相让的姿态。
三位阿哥都注意到了,但并未有人出声打断,都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针对他们派遣间谍的行为,以及偷渡国界、在大清境nei杀人掳掠、武力相向的事实,九阿哥可以在武士刀这一部分要三样东西,一铸刀匠,二武士刀,三铁矿原石。”徽音板着手指算,笑得有些不怀好意,“索要铸刀匠不仅为了得到他们的铸造技术,还要让日本国铸刀的人才大量流失;至于武士刀……与其要了铸刀匠来现铸,还不如拿现成的用;而铁矿原石,能够剥夺他们的铸刀原材料,何乐而不为呢?据小女所知,日本国的铁矿并不丰富,从根源上切断日本国武力壮大的可能,哪怕只有一星半点,也聊胜于无,这对于毗邻而居的大清,自是有长远利益的。”
“啊??”十阿哥有些目瞪口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说出这些话的女子,实在想问一句:莫非你想榨干日本国???
“还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胤禟脑海里细细盘算着,越想越觉得有意思,不禁有些期待起谈判的到来了。
“白银,这一点是除了之前那些,最不能相让的了。这次日本间谍的事情不大,要多了不现实,开口就五千万两好了,折合成黄金也成,至于最后实际能入库多少,就看九阿哥的本事了。”徽音直指关键,似乎也忽视了在座之人皇子阿哥的身份,说得极是顺口。
“五千万两???”十阿哥惊呼,就是八阿哥都面露惊疑之色,直觉的这女子是不是有些胡来。
“五千万两不多,本来小女都建议九阿哥要一亿两的,鉴于此次事由不大,才折半算的。”徽音打心眼里有些不乐意,想想历史上日本从中国刮去的银子,那可比这多多了。
“或者还可以要些其他东西,日本国好歹也是个国家,穷不到哪里去吧!”胤禟思索一下,补充了一句。
“九阿哥,如果想要在谈判时达成这些目的,恐怕还会承受莫大的压力,对于熟通四书的文臣而言,提出诸多条件的谈判,无异于巧取豪夺,还请九阿哥做好准备,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徽音站起身,话说了好一会儿,这才顿觉冷了。
八阿哥闻言赞同地点点头:“九弟,若是真的提出这些条件,清流那边确实难办啊!”
“八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东西和银子不要了?”十阿哥反问,又看向九阿哥,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姑娘有何良策?”九阿哥毫无压力地抬头问站在柱子边的女子。
徽音回过头来,口吻轻松地道:“八阿哥风度翩翩、性情温和,一向与人为善,此次九阿哥办差,想来定会从旁协助,不是吗?”顿了顿,她又对九阿哥说,“小女听闻九阿哥素有陶公之才,在谈判桌上拿出□分,也就够了。至于所谓的天朝上国的胸襟之类的说辞,等到大清无人饿肚子了再谈也不迟。”
听到这话,胤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热切地望着八阿哥,心里直道有八哥在,怕啥呀!
胤禟垂头轻笑,浑身冒出名为“j商”的气息,看样子已经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够获利丰厚了。
一旁的八阿哥却是止不住地苦笑连连,明明和他不甚相关的事,为什么到头来又牵扯进去了呢?即使谈判获得了极大的利益,对于他又有何好处?差事是老九的,论赏怎么都赏不到他头上,不过是引起清流的不满,让他在那些文人心里凭添不快罢了。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与他不对付呢?
徽音只是说了她觉得该说的而已,至于造成何种结果,完全不在她的考虑之中,倒是若干年后的四阿哥,想到康熙三十八年与日本国的谈判,玩笑似的说:“徽音,莫非那个时候你就有打散老八一党的念头?要不然怎么那年清流们见了老八就眼神不对?好像老九和老八的关系也不像上辈子那么紧密了。”
其实,那年的梅林之中,徽音根本没想那么远,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日本好过而已,真的没多复杂……
不过,也是胤禟听进去了这些话,才使得大清与日本国的第一次谈判以一种压倒性的胜利,博得了预期nei的利益,充盈了国库不说,更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日本国对大清的觊觎之心,保证了大清海域一定时期的平静安宁。
第22章暗朝涌动
四月十五,是徽音得以出宫的日子。
这天清晨,宫门刚刚打开,一位踩着花盆底的女官就出现在宫门口,引得守门的大nei侍卫侧目不已,暗地里都准备回头打问打问这女子的身份。
三阿哥和四阿哥坐在马车里,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候着。今日不必上朝,他们是准备进宫请安的,就等着宫门开了进去,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时候有人出宫,再一看那出宫之人,不免有些吃惊。
徽音得到出宫允许不久,便托人告诉了李生他们,依着安排,今日宫门口应该有人来接才是。果然,出了宫门没等多久,就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普通无比的马车,旁边还跟着一匹黑漆漆的马。
神风一看见主人,撒蹄就奔了过来,等到了宫门前,亲昵地就开始表达它的思念之情。李生勒马停了马车,跳下来恭敬地给徽音打千行礼,清晨的微寒,让他的鼻子稍稍泛红,可面容上却满是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