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_np文作者:
清风颂音辞第13部分阅读
如,可能是想到该礼节性地询问了一下面前人,故而补充了一句,“皇上可有打算养个宠物?奴婢可为皇上物色一下。”
“当朕是胤誐那样的?所谓猛兽,就该是猎物,为人所用到底是玩笑,当不得真。”
见康熙虽有意动,却明摆着不信猛兽的可利用性,徽音忽然想到了曾看过的埃及古代史上,关于卡迭什战役的记载资料,脑子一转盘算了一下其中的有利可图,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了。
“皇上这话奴婢可不敢苟同。”触到康熙的眼神,徽音认真地与他对视,“皇上向传教士们学习过自然科学,应该知晓地球上陆地海洋的分布情况,欧罗巴洲南边地中海的对岸,有片广袤的陆地叫阿非利加洲,在那里有个文明古国称之为埃及,皇上可曾听过?”
“埃及……南怀仁和白晋都说过,不是已经亡了吗?”
“是,已经亡了。埃及的文明在整个地球上是数一数二的,比夏朝建立要早一千多年,可惜后来没落了,再加上外敌入侵,那片金色的土地现在都沦落外族之手,曾经的辉煌已只剩下些断壁残垣了。”
康熙心中不屑,自认为大清绝不会变成那样,对于徽音惋惜地提及这些略感不解,但他也不会询问,该知道的,迟早都会知道。
“皇上说猛兽合该是猎物,可埃及历史上就有一位君王,在战场上是被驯养的猛兽救了命的,所以啊,皇上如果想,奴婢也可为您驯养些这种特殊侍卫。”
“有这等奇事?你且将那故事讲来听听。”康熙对徽音的提议没有表态,倒是关注起那个埃及君王被猛兽相救于战场的事了。
好吧,大boss是打算把这个当故事听了。
徽音为了达成自己的小九九,卖力地讲起了埃及新王朝时期第十九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他的卡迭什战役的详细过程,许是看史料研究背景什么的习惯了,她竟然把后人对卡迭什战役的背景、原由、结果分析都讲了出来,简直相当于是给康熙上了一堂历史战役讲座课。
康熙取了块点心,喝着茶水听故事,唇边的笑意越发莫测,等对面女子讲完了,他语声带着危险意味地道:“徽音,你不觉得自己处境不妙吗?”
端着茶盏的素手静止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徽音淡淡一笑:“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奴婢心里清楚,皇上不会信任奴婢,说多说少没什么差别,不过只要皇上知道奴婢对您无害,这就已经够了。”
“嗯,原来如此。”康熙点点头,完全看不出对这番话有何想法。
棋盘上黑白分明,却是平分秋色,徽音虽是讲着故事,可照样下着棋,康熙早就知道了她一心二用的本事不错,是以并未有惊奇,反而慢慢也跟着习惯了,如今再看棋局,心里难免有些波动。
“徽音,这三个月来朕一直盯着你。”一代帝王随意放了一枚棋子,一下子封死了自己的棋路,本该旗鼓相当的局面,顿时出现令人扼腕的败势。康熙看到对面之人沉稳依旧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挫败又似无奈,似放松又似不安,“不知是你真的防范严密,还是朕手下无才,居然真的没有抓到分毫不妥,朕……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难题。”
“皇上,”徽音笑得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手却越过棋盘,取了康熙的白子放在棋盘上的一处,又让棋局恢复到胜负难分的情势之下,“您看,连下了多次棋,每次都是如此收场,胜负真的重要吗?您和奴婢本无牵扯,‘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为何一定要将奴婢查到通透呢?”
“继续说。”看着区区一颗棋子将这棋局玩弄至此,康熙整个人猛然震了一下,许多年后,当他垂垂老矣时才恍然明白,当年的这盘棋,又何尝不是日后的一种预示?
“皇上为帝多年,自是心中明白,世上之事并非如棋局一般黑白分明,更多的是介于黑白之间,而人乃是最为难测的,有秘密不可惧,可惧的是人心之所向。”徽音自顾自捡了棋子入坛,嗓音舒缓地低语,“拿奴婢来说吧,第一次与皇上坦言时就已说明,奴婢乃身怀异能之人,无意参与更多世俗之事,却不知皇上为何一直着意探寻奴婢过往,以至于不肯相信奴婢是无害的。”
康熙从捡去一半棋子的棋盘上移开视线,轻轻摇着头略带一丝苦笑:“经过这三个月,其实朕是信你无害的,不过徽音,看得出来你应该也是经过事的,怎会不明白个中缘由?”
“是,怀疑之心根深蒂固,已像思考一样深深植入本能,身在其位,总是有许多难言的不得已。”徽音扔下棋子,微微垂了头,不知是深有同感还是一时感触,她的心竟生出些怅然来。
“罢了,怀疑朕无法打消,想来你是个知事的,如今这般亦好,你以为呢?”康熙抛去种种思绪,首次觉得身边有这么个人也不错,可聊天可对弈,相处松乏轻快,比起那些心腹、近臣和儿子,反倒可亲近一些。
“皇上所言极是,奴婢也有同感。”徽音见这帝王起身欲走,轻笑着行礼,“奴婢恭送皇上。”
康熙颔首,迈步走了。这三个月来,多次与徽音接触,慢慢了解了他能看到的一些方面,比如说这女子的学识,竟意外的丰富,所谓相谈甚欢,也不过如此了。加之徽音倾向于直言交谈的方式,让幼年即位至今、已过不惑之年的康熙,第一次发现居然能有一个人,不惧帝王之势地和他相交,或许……老天是给了他一个知己?
第25章迢迢出巡
康熙三十八年闰七月出巡塞外,随行的皇子有一、三、四、五、七、十三、十四共七位。徽音得了康熙的许可,坐的是自家的马车,马车边还有神风跟随,十阿哥念着的黑帝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八爷党的三位核心阿哥今次未能扈从,所以这件事便无关紧要了。
不过徽音还是带了另外一只兽类,那就是雪苑,依须弥境的时间看,她已经修养了五年多左右,所积伤势已愈,况且她之前出现过,突然消失总是奇怪的,正巧此次有机会出来遛遛,菩提便没有阻拦这安排,他们本是修行灵物,对这些小事没有异议,反而能够入世于修行还是有利的。
比较倒霉的是五阿哥,因为亲弟弟和十阿哥关系好,这次塞外之行他还有个艰巨的的任务,那就是活捉一只幼兽,安全带回去交给十阿哥。当然,这是他们兄弟间的事,不干某人什么事,尽管始作勇者是她没错。
随着大队人马走的一辆普通马车上,徽音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莫璃与她同车,正在一边四处探宝,左翻翻右看看,睛神显得十分好。本来她们的关系一直都是暗中的,一个被康熙严密紧盯着,一个则不愿打破平静的生活,两人按道理是怎么也不会同坐一车的,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有意算无意之下,不仅可以达到目的,还能使他人生不出半分怀疑。
“徽音,你这马车真不错,我想方设法与你同车,还真是有先见之明了。”莫璃笑得沾沾自喜,发现徽音视线飘向驾车人的方向,安人心地道,“放心吧,信得过。”
“我这马车哪能比得上你的本事?而且你分明是奔着小说来的,不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的。”坐起身的女子理理衣服,没好气地问,“想要哪一本,我的书房里只有名著,中外都有,其余的就没了。”
“是是,你那书房我还不知道?除了史书就是专业性的鉴赏书,余下的完全看不懂,你随便给我一本名著好了,中国的四大名著不要,电视剧都翻拍多少回了,没意思,俄国的也不要,光人名字就弄得人晕头转向了。”莫璃往平稳行使的马车里一躺,随口接话。
徽音摇头,脑中一动,手上已出现了三本名著,她丢给身边之人,继续闭目养神去了。雪苑窝在马车的一角,尽力地做着一只听话的宠物,专注于书的莫璃对它并没有过多的留意。
“宁寿宫女官徽音可在?”行了一会儿,马车外忽然有人出声。
两个女子互视一眼,徽音掀了车帘,发现是骑马的十三阿哥,便应道:“奴婢在此,十三阿哥有何吩咐?”
“皇阿玛宣诏。”胤祥脸色不太好,简洁地回答。
“劳烦十三阿哥了,奴婢这就前去。”放下车帘,徽音向莫璃使了个眼色,便弯腰到了驾车小太监的旁边,唤过撒欢的神风,只见她利落地跃上马背,和胤祥一同趋马往御驾的方向而去。
在抵达御驾时,徽音看到了今日轮值护驾的另一位皇子--四阿哥胤禛,按规矩行了礼,她松了缰绳登上了行进中的御驾。不知说了些什么,少顷工夫就出来了,传了圣上口喻,命七阿哥御前侍奉,十三阿哥下去休息。
“四哥,那弟弟就先回马车了。”胤祥的表情还是那样,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消沉。
“如此也好,过会子大哥来了,我便去寻你。”胤禛靠近些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以示安慰。
“四阿哥,十三阿哥,皇上命奴婢与十三爷对弈,所以……”徽音已到神风背上,面带一丝犯难地道。
两位阿哥都表现出了诧异,再看骑着神驹的女子的表情,都明白皇阿玛的意思了。四阿哥首先开了口:“十三弟心情不佳,小心伺候着。”
得,看这位大爷一脸严肃的态度,徽音不禁暗地里翻白眼。入宫以来,与这位阿哥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没有一次是让人舒服的,要不是冷淡,要不就是这样一副奴隶主的嘴脸,比之康熙都差劲极了。
“请四阿哥放心,奴婢定当遵旨行事。”切,不就是冷淡吗,规规矩矩来总错不了吧。
胤祥看着自家四哥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这位宫中身负盛名的女官规矩得体的回话,缓解微妙气氛地扯扯嘴角:“既如此,那就劳烦徽音姑娘了。”
“十三阿哥言重了,听闻您棋艺很好,奴婢倒是有幸能蒙您赐教呢!”徽音向四阿哥告退,引着十三阿哥返回自个儿的马车。
上个月二十五,胤祥的额娘去世了,如今他这般状况也是正常的,康熙只给那位逝去的女子一个“敏”字,勉强让她进入了有名号的嫔妃行列。敏妃所出的三个孩子,都被交给了德妃抚养,大约是看她不得皇上挂念,宫里难免有些见风使舵的,再加上不少流言匪语,年仅十四岁(虚岁)的胤祥有些过不去坎,倒也正常。
“这是……”莫璃有些愣地看着先上车的少年,眼带询问地望向后面进来的女子。
“皇上命我安慰十三阿哥。”徽音对问话的人说,注意到那三本书被收起来了,不由对莫璃的机警赞了一下。
“你是……”胤祥语带疑惑,目光落到了马车里的这名陌生女子身上,他从未见过这么一号人,感觉和徽音很熟?
“奴婢莫璃,于养心殿奉职,十三阿哥没见过奴婢的。”莫璃行礼,皮相不错的脸上浮现出恰当的笑意,与宫中奴婢没什么差异,仿佛是个很柔和的人。
徽音将贴在车壁上的小桌子拉起放平,抽开暗格取出三个小碟,碟nei另被分隔开,居然放了足足六种零嘴,又取了马车专用的杯子,倒了三杯备好的果汁出来:“十三阿哥请用,这是奴婢庄子上今年收的果子压的汁,出来时便带了,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胤祥的注意力转到了这马车上,顿觉得十分稀奇,待拿到杯子发现桌子上的奥秘后,睛神就好了些:“徽音姑娘,你这马车真方便,这桌子到底是怎么弄的?杯子竟能吸在上面,好奇怪啊!”
“桌子里嵌了磁石,杯子底上也是,这样会稳一些。”
莫璃在一边充背景,她不想引起高层人物的注意,所以少说话最安全,而且要给人一种她和徽音不熟的假象,这样对她们两个都好。
胤祥看到窝在角落里的雪苑,眼带感叹地转向徽音:“这是白狐?姑娘的宠物真是没一样凡物呐!”
“这是活的?”莫璃呆住了,她以为那是个皮草,毕竟是清朝,不受《动物保护法》的制约,徽音有个白狐狸皮做的东西也不没什么,听闻年初时还给康熙献了张虎皮呢!
“雪苑。”徽音唤了一声,就见那雪白的一团站起来抻了抻腿,挪到她身边乖巧地蹭着。
取了样肉干逗狐狸的胤祥有些疑问:“姑娘不是还养着一头豹子,怎么没一同带来?听四哥说姑娘向皇阿玛求了恩典的,不是可以同行的吗?”
莫璃有些戏谑地看向被问及的女子,见她面色变沉,就想到了来之前在无涯居里的那幅画面,真的是很有喜感。
徽音嘴角微抽,答曰:“黑帝被奴婢放到山里去了,想是食髓知味,临行前并未回来,所以就没带着了。”本来她也是想带的,可那家伙赖在须弥境里死活不出来,为了这还冲她好一阵胡闹呢,想起那件被它撕咬掉的衣服,她就不由得磨牙。
“如此倒真是可惜。”胤祥发现这白狐居然不吃肉干,顿觉没意思,再加上心里还难过额娘的辞世,情绪又变得低落了。
莫璃与徽音相视一下,痛快地当逃兵了:“十三阿哥恕罪,奴婢有些晕马车,想出去与赶车的同坐了。”
“嗯。”可有可无的应声,本该是明朗的少年,这一刻竟无端端显得沉郁颓唐。
徽音推过小桌子上的碟子杯子,自顾自取了棋盘棋子出来,做势是要下棋。
“莫非真要下棋?”胤祥苦涩一笑,提不起睛神来,“皇阿玛只是不愿见爷这副样子,哪里就真的让你与爷对弈了?况且……你不是说要安慰爷吗?”
“安慰了十三阿哥就不会难过了?”
“不会。”似乎是这一瞬间,胤祥忽然觉得这个徽音姑娘很有意思。
“既然不会,奴婢又何苦多费唇舌?皇上命奴婢陪您下棋,虽然潜意思是要奴婢安慰安慰您,可奴婢笨了些领会不到那层意思,也是有的,所以陪您下盘棋,差事便完了,至于旁的……可与奴婢毫不相干!”
“放肆,爷是堂堂的皇子阿哥,岂容你如此怠慢?”胤祥想到额娘去了之后,宫里那些奴才的嘴脸,只觉得又被个奴婢小看了,立刻就火了。
徽音安坐依旧,仿佛根本没感觉到来自旁边的熊熊怒火:“十三阿哥说的哪里话?奴婢何曾怠慢您了?自您入得马车来,吃喝皆有,怠慢阿哥之罪奴婢可当不得啊!”
“本以为你是个不同的,没想到你和宫里那些奴才无差无别,都是踩低就高的货!”
唔,十三阿哥,您这是红果果的牵怒啊牵怒!
“十三阿哥请选棋子,先行还是后行?”徽音不受影响,淡定地询问道。
“爷不下,你不是想办完差事吗?爷偏不和你下棋!”
到底是个少年啊,又是受宠的阿哥,想来敏妃是个温柔的好母亲,把他护得不错,生于皇家都十四岁的男孩子了,居然还有这份孩子气,真不知该让人说什么好了。徽音打心眼里生出感慨,想想她十四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胤祥经的事竟还比不上她!
“如此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奴婢只好从今天起跟着十三阿哥了,什么时候您与奴婢下完一盘棋,奴婢就不烦您了。”徽音摊手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看在胤祥眼里,完全就是个无赖样。
气呼呼的少年靠在马车里,不理人了。
徽音一边用黑白两色棋子摆出个笑脸娃娃,一边自言自语:“这棋子总归是色彩单调了,世上之事又哪能如此黑黑白白得分明呢?创造出这东西的人也是够复杂的,千变万化之中偏还有些道道,当真是有意思!”
胤祥微微一愣,他也是聪颖之人,听到这话心中涌出一股叹意。是啊,他自幼长于宫中,奴才们势力是见惯了的,怎么会现在愤懑起来?人之百态又非一日两日之事,奴才们也是普通人,趋利避害实是无可厚非,要怪他们怠慢主子还不如说是他没能耐,才让两个妹妹受奴才们欺负!
徽音见胤祥已能冷静下来思考,微微笑了笑,不再动唇说话,手下却略显无聊地用增减、挪动棋子的方式,把那张笑脸变成其他的各种表情,有哭有愁,有哀有惧。马车里陷入一片平静,不经意注意到棋盘变化的少年,眸子慢慢凝聚了神光,似乎这张来回换表情的脸,引起了他的某些思绪,亦或是从中领会到了什么。
下午时分,车驾停了下来就地扎营,所有的人看起来都忙忙碌碌,至于主子们则各自休整。如徽音和莫璃这样挂名的奴婢,处理好自己的事也就是了,只要没人指名道姓的吩咐,她们自然无所事事,可是今日却略微有些不同。
十三阿哥从徽音的马车上下来,刚于地上站稳,视线里就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大阿哥,一个是说了要来寻他的四阿哥。
莫璃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和赶车的小太监,连同徽音给两位阿哥请了安,而后听从胤禔的示意,与其他奴才一并退下了,目前为止,没有人会注意她是哪个,这正是她所盼望的。
“十三弟与徽音同车?”大阿哥怀疑地打量自家弟弟和那安静站着的女子。
“皇阿玛嫌弟弟难看给赶了出来,还嘱咐徽音姑娘盯着弟弟,所以……”胤祥自嘲一笑,暗地里给了四阿哥一个“放心”的眼神。
“是吗?十三弟节哀,敏妃娘娘定不愿见你如此。”极为形式化的安慰,出自胤禔之口,未有半分宽慰之情,反有戳人痛处的嫌疑。
“大哥,时候不早了,估摸着皇阿玛会传见,你看是不是该回去看看?”四阿哥眼底划过一抹怜意,语带询问地对大阿哥道。
“四弟,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就到。”胤禔随口一句,目光隐含侵略性地扫向徽音,任是个傻子都能察觉到他的意图。
“徽音姑娘,就此别过。”胤祥看出大哥对这女子的占有之意,可想到她先前话语中对他事不关己的态度,便没了解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