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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缓和,胤禟也是抬头望来:“四哥,就等你了,正想着要不要去叫你呢!”难得见九弟这样的时候,胤禛吐出一口气,点点头落了座。

“叔,叔。”颜颜坐在胤禟怀中,忽然出声道。

胤禛偏头一瞅,发现九弟一脸得意,十三弟好似很不甘心,由此可见,这个“叔”字定是九弟教着颜颜学会的,否则十三弟哪能这副表情。

心绪慢慢平静的胤禛用完膳,想了想后,让诗韵安排胤禟和胤祥住到四君子院的菊院,迫于两人争抢颜颜的行为,他又让谷嬷嬷带着颜颜也去菊院,临走前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颜颜腕上带着颗恒温珠子,方放心让他们离岛。

已有“三百多岁”的胤禛,当然不会幼稚地赌气,又想到徽音是司马徽的女儿,他就更加无法完全狠下心不理会,情绪恢复如常的他,最终还是踩在了上楼的阶梯上,打算看看徽音如何了。

屋子里照旧昏暗,关上门的胤禛缓步入nei,在床上找到了人。白色的汉裙被蹭成一团一团,领口也有些散了,她斜躺在床铺上,酒壶滚落在木质地板上,未有酒滴残留,看来是被喝光了。清瘦的男子摇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视线移向浑身酒气的女子,发现她双颊泛起红晕,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带着抹满足的宁和浅笑,一双眼睛半闭半睁,流泄出的神光全部是酒醉的迷幻之色。

“徽音,你可知我是谁?”胤禛忍不住问,平日里那般一个女子,竟然也会有这种模样,真是令人大感意外。

床上的女子撑着胳膊坐起来,眸子缓缓睁开,似笑非笑的瞧着坐在床边的男子,嗓音如同被温泉泡过了,软绵而惑人:“你是爱新觉罗?胤禛,是重回康熙年间的雍正帝。”

“唔,看来醉得不厉害,我们聊聊天,你觉得如何?”胤禛笑了笑,大约是被徽音这般柔和的模样影响了,他也褪去了平日里的那份冷冽淡然,向后靠在床头上,确实是打算好好聊天的架势。

“嗯,我没意见。”徽音抱膝而坐,将头侧放到膝盖上,嘴角轻轻地牵起一个弧度,眼眸半阖了起来,懒懒得像午后晒太阳的黑帝。

“你父亲是司马徽,那你的……祖母呢?”胤禛目光低垂,好似在看着搁在腿上的手,又好似透过这手看着不知名的什么。

徽音闻言坐直,完全睁开了眼,此时除了脸上的胭脂色,竟完全看不出她饮了酒,眼神清明地审视旁边的男子,略微思量一番后带着揣测地问道:“你见过她,爱新觉罗?毓岫,是吗?”

第12章初生信任

胤禛听到这个名字,猛然抬头望去,黝黑的眼眸中似晕染出了水雾,千百种情绪揉杂在其中,竟好像这一眼里,已然囊括了他灵魂飘荡二百多年的所有,所有。

见此,答案瞬间明晰。

徽音慢慢吁出一口气,她回答,些微涩然地坦诚:“没错,爱新觉罗?毓岫就是我的祖母。”

终于确认了,胤禛仿佛突然间泄了口气,说不清是痛惜还是愤恨地道:“为何,爱新觉罗家的后人……会有那般的,那般的结局?”

“你不是心里很清楚吗?为何还问出这样的傻话,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祖先成为了皇族,祖母也不至于背负着皇族正统后裔的身份,被那样利用了个彻底,更不至于不得善终。”

爱新觉罗?毓岫是胤禛的直系后人,比起其他皇祖后裔来说,她的血统要高贵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利用价值与此才呈正比。胤禛飘荡的那些年,看到了大清的没落,看到了爱新觉罗家的衰败,也看到了皇祖后裔的种种不同命运,可是比起那些甚至连自己姓“爱新觉罗”都不知道的后人,毓岫……可称得上最为、最为悲惨的一个了。

胤禛是因为在旁一点点看着,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而徽音……从她被宣布成为司马家唯一继承人开始,诸如这些事对她而言,就再也不是秘密。

毓岫自出生就被软禁着,本来她出生的年代,皇族后裔的身份,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了,然而利益却使这个身份变得有了意义。后来本该成为弃子的她,又受这个身份所累,成为了另一场利益牵扯中的牺牲品,年纪轻轻就陨落在了其中。

“祖母是被国家送入司马家的,说是联姻,实际上国家是希望未来司马家作主的人能是祖母的孩子,这样司马家的威胁也就慢慢能瓦解。你可知她从生下来起,就被喂了药物的事?”徽音偏头问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旁边这个男人究竟了解多少。

“知道!”胤禛咬牙,心里涌出的是难言的悲怆,他是看着毓岫在四堵墙的小屋子里长大的,怎会不知道?

“嗯,”徽音轻笑,略有些嘲笑的意味,“国家以为让一个喂了那种药物的人生下司马家的孩子,然后再继承司马家,至多几十年,这个家族就会衰落下去,甚至可以完全收回司马家的势力,可惜终是小看了司马家。”

“我看到你祖父为毓岫解了那药物,然后她才孕育了你父亲。”胤禛心绪复杂,司马家为毓岫消除了药物影响,他本该是对此感激的,可是同样也是司马家造成了毓岫最终的结局。

“说真的,司马家到底强大到什么程度,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祖父让我知晓的只是多半或者一半而已,即使是国家专门成立了研究部门,也不过是更深刻的了解到了司马家的神秘莫测罢了,真正具体的东西……除了家主外,没有人能够知道。”徽音神情略显凝重,仿佛想到了些什么,须臾她回神继续道,“祖父在祖母嫁入之前就知道了国家的打算,他派人研制此药的解除方法,就像你知道的那样,直到药物影响完全消除后,他才肯让祖母生下司马家的后代。”

“你祖父……可真是睛明到了极致!”胤禛想到那个人,就忍不住地痛恨。明知毓岫体nei的药物一旦解除,常年受药物侵蚀的她根本活不了多久,却为了健康的司马家后人,而果断地做出了那样的决定,那是爱新觉罗家的直系后人,这样的遭遇他怎能不心疼?

徽音耸肩,附和道:“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个睛明到极致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稳坐司马家的家主之位。”她不觉得祖父所为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胤禛的反应过激,只是客观地道,“假如对调立场,你的选择和我祖父又有什么差别呢?留下国家想要用来渗透司马家的人,并按照国家期望的那样生下孩子,不论是为了麻痹还是让国家放心,都是对己最有利的做法,至于说祖母最后死于司马家的争斗……不过是利用价值完了,祖父便撤掉了对她的保护而已。你站在爱新觉罗家的位置,自然会激愤难平,但是,现在的你已经回到过去了,不是吗?”

胤禛握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总算能平息情绪,没错,他回来了,一切都还有机会。

“喂,你想聊的就是这个?”徽音打了个哈欠,深觉关于毓岫的话题很乏味。

容颜清俊的男子触目旁边,昏暗的烛光下,缩成一团的女子显得分外娇小,明明灭灭的光感,让她越发朦胧,他不禁勾唇浅笑,颇有意味地问:“你是毓岫的孙女,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几世孙来着?况且,若非毓岫嫁入你们司马家,你父亲的商业势力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建立起来吧?”

徽音闻言,突地凑近靠在床头上好整以暇的男人面前,素手抬起轻柔摩娑他的脸庞,美目盈满趣味,魅惑一笑道:“怎么,你是想让我感激你,还是……想让我行个拜见祖宗的大礼呢?”

胤禛莫名一僵,只觉得随着脸上那只细滑小手的游移,基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就起来了,不过最让他难堪的是,他居然被一个女子给调戏了,三百多年的漫长岁月里,这还是头一遭!

清润的笑声溢出,徽音收手后退,愉快地望着一旁绷着脸遮掩情绪的人,那脸上泛起的窘意、黑眸中的恼怒,第一次让她明白看清了这个人的表情。

未等胤禛爆发,徽音爽快地伸手,白皙的掌心向上,眸子里盛着不明显的期待,噙满笑意道:“看在祖母是你后人的份上,看在父亲很敬爱祖母的份上,看在父亲很疼惜我的份上,我虽然无法完全的信任你,但是稍微地相信一下你,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你不要再不知所谓的试探我,那么我们之间建立起一些信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意思是说,因为司马徽为保护她而死,毓岫乃司马徽的母亲,所以身为毓岫祖先的他,就可以相信那么一点点了吗?

这女子难道从来不在意血缘的牵绊,只看重她得到的好处,才根据这个来决定付出多少的吗?

胤禛无奈摇头,伸手击了面前不大的掌心一下,他低沉一笑道:“我知道你的能力和心思都是非同寻常的,也许某一天会成为巨大的威胁,但是我愿意去相信,你是无害的。徽音,我们之前的约定,希望你能继续做到,我……也不会再试探你了,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所求的是什么,也许我会更多的信任你一点。”

摸摸发疼的手,床上的女子飞去一个埋怨的小眼神,听到耳畔的话尾音落下,她笑了:“你肯相信我无害,这份魄力和自信的气度胸襟,的确是原来尚未成长起来的‘四阿哥’没有的,我乐见这样的情形和结果,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如果没有更深层的了解为基础,恐怕你和我都不会安心。所以……且看日后吧,说的不如做的,等信任到了一定程度,该知道的,你自然也就知道了,而目前,请恕我无可奉告。”

“我该说不愧是司马徽的女儿吗?不肯吃半点亏的毛病,还真是不做赔本买卖的秉性!”胤禛亦不强求,他深深明白,能让在那样家族中长大的徽音付出这些信任,已然是难得了。正如她所言,说的不如做的,时日久了,总归是能进一步增加信任的。

徽音作出个愁苦难当的表情,连连叹道:“唉,‘饱汉不知饿汉饥’啊,若非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如此呢?”

见她这般装模作样地逗乐,胤禛忍不住大笑出声,忽然觉得自重生以来,好像每次都是这女子能使他心胸豁然开朗,其中固然有他丰富阅历带来的那份从容,也少不了徽音的作用啊!

“胤禛,”恢复常态的女子歪头轻笑,“你看,即使刚谈过并不轻松的事,也照样可以笑出来是不是?”

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胤禛一怔,只觉得此刻他们仿佛处在一个同样的高度,没有身份、责任所累,让他恍惚觉得,这一生似乎没有上一世那般寂寞困苦了。

“喂,被触动了是不是,是不是?”徽音双手撑在床上,凑近好似陷入某种思绪的人,双眼闪光地露出点小得意,“果然,即使是雍正帝,也还是个人嘛,哪能没有感情呢?”

……他又被耍了?……胤禛有些郁卒地想,之前已经遭遇过几次了,他怎么还是又上当了?真是记吃不记打啊,这丫头天生就是个骗人的高手吧?

“我说,”胤禛猝然前倾,唬得徽音条件反射地后退,结果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他欺身压住这个身段纤细的女子,危险地眯眼道,“这么耍人,很好玩吗?”

抬手抵在他胸前,徽音感觉到腿被完全压住了,唔,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摆出这种表情,真的很有魅力啦,但是不要让她来验证啊!虽然要挣开钳制并不难,可是徽音从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既然气氛已然暧昧,干嘛还要躲呢?

“哪有,我是在变相地安慰你哎,即使你漠视我的关心,也不能冤枉人啊!”

胤禛黑眸划过一道亮光,这丫头……是在撒娇耍赖?他同样发现了这一刻的旖旎感觉,如此,又怎会强忍泛起的情朝呢?

“徽音,做我的女人吧!”

不待回答,胤禛强势地俯身吻住身下的女子,一手贴着床铺蹭到她背后,另一只手利落地开始解她的衣衫,带着薄茧的大手隔着纱质的布料,坚决而缓慢地游移,似闲庭漫步一样描绘出那柔软身躯的轮廓,不过片刻,轻纱被层层抛到地板上,床上女子细腻的肌肤寸寸显露,在昏黄的烛影下,莹莹似有融光。

胤禛半撑起身子,黑亮的眼睛浮动着湛湛华光,仿佛含情带意地定定看着徽音,上身只剩肚兜的女子悠然一笑,引得注视她的墨玉双瞳欲念愈加浓重了几分。身形颀长的男子埋首于那女子脖间,两臂将她牢牢箍住,向床里面翻滚两下,随即向后抛出一件贝勒常服,床帐自然垂落,遮去了那片诱人风情。

第二日一早,胤禛和徽音梳洗后,一下楼就在待客厅里看到了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两人正逗着颜颜,不过小丫头似乎没什么睛神,看着蔫蔫的。

昨晚美美满足了的胤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细看的话可以捕捉到,他的眼底也是一片暖色,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更加泰然雍容,举止优雅而尊贵,越发的有气度了。胤禟一看这般,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一时大痛,不敢再抬头看向那个女子的方向,生怕泄漏了满腔的心思。

胤祥起身行礼,态度爽朗自然:“见过四哥、小四嫂,弟弟叨扰了。”

徽音连忙还礼,开玩笑,她只是侧妻,哪能受一个皇子的礼,传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嘛!胤禛在旁瞧着暗笑,老实说,如今也只有他窥到了这女子真实的一面,即使是皇阿玛,怕是除了谈条件的时候,压根就没见过真正的徽音是怎样的吧?

“娘,坏!”颜颜看到自家额娘,眼睛先是一亮,而后故作不满掩饰掉里面的开心,板着小脸控诉她昨晚不见人的行为。

徽音不由得看向胤禛,一副好笑的神情,好似在说“看看,这别扭的毛病还真是一脉相传啊!”

干咳一声,胤禛完全不受影响地淡淡道:“用过早膳就回京。”

颜颜扑着找娘,胤禟险些抱不住她,徽音无奈的示意候在一旁的谷嬷嬷将她抱过来,半点没有亲自上前的意思。胤禛见此,忍不住瞥了眼垂头遮掩表情的九弟,哼,徽音既然已入了他府上,就再也容不得他人觊觎,更何况……九弟终究是错付了柔情而已。其实,胤禛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看向徽音时,眸中亦含着些求不得的失落。

那般一个女子,谁人又能视若无睹呢?

用完早膳,众人消了消食后,准备离开小汤山。昨日莫璃便让诗涵收拾了东西,所以并没有花多久,一行人就启程了。

谷嬷嬷带着颜颜和莫璃坐了马车,徽音却和胤禛他们一样骑了马,想着快到京城时,再进马车。神风很久没有与主人一起跑跑,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尤为兴奋,三个皇子瞧着那匹纯黑的骏马来来回回撒着欢,马背上穿着青色骑马装的女子一脸无奈地摇头,却一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反而纵容地任其遛弯。

“小四嫂,这么好的马儿都被拘成这样了,明年去塞外时,让四哥带你去吧,那草原上跑马才爽快呢!”胤祥瞅着难求一匹的神驹这副德行,不由得冲着黑马上的女子喊了一嗓子。

徽音一愣,双腿一夹马腹,神风停止撒欢,乖乖地小跑到了胤禛的马旁,她小声问道:“我这样和其他阿哥们说话,可以吗?”

被问及的男人也是懵了,他古怪地看了两眼九弟和十三弟,不解:“为何如此问?”

“你们的规矩实在太多,我不能引起……注意,多顾虑一些才好。”

胤禛明白了,怪不得今早她给十三弟还礼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敢情是在征询意见。徽音啊,也不是什么都清楚的嘛,竟为了不引起皇阿玛的更多关注,谨慎到了这种程度。不过细想下来,又觉得这丫头分外有趣,难道都没仔细了解过大清的种种讲究规矩吗?

“你若是多了解些,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清楚吧,作为夫君的我在场,自然是无甚妨碍了。”

徽音听着同样压低声音的回答,递了个“无聊”的眼神:“我有必要知道那些吗?反正我又没打算和谁攀交情,浪费那个时间干什么!”

胤禛沉默,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丫头根本就是想找个院子,安安静静地待在里面不动弹的,难道……这就是她最想要的吗?

“十三阿哥,你若能驯服神风,奴婢将它送你也无妨,何苦当着四阿哥的面,提那等不可能的事呢?”徽音直起身子说道,看着胤祥的眼神带着点怅惘无奈,像是被逼迫了一样。

胤禟暗自好笑,他早该知道徽音不是个寻常女子,眼下这副表情,装的吧?

胤祥稍稍愧疚了一点点,他也看出来那是装的,不过还是将错就错,巴巴地望向自家四哥:“四哥,你听,小四嫂一定极想去塞外,明年若是皇阿玛让你扈从,就带上小四嫂吧,到时颜颜也就能去了。”

胤禛眉角一抽,怎么最后转到他身上了,再看因为十三弟最后一句话而同样看过来的九弟,他不由地想抚额,特别是瞥到徽音看戏的模样,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话说,十三弟,想让颜颜去塞外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吧?

“去不去塞外,此时谈及尚且为时过早,等明年再看吧!”胤禛暗地里冷哼,暗道:能让你们如意吗?能吗?

“娘,娘!”颜颜头顶着马车的车帘,伸手够着外面策马而行的女子,小脸的一半被车帘遮住了,那模样看着无比滑稽。

徽音忍不住笑出声,驱马靠近马车,伸手将小丫头提出来,紧接着要了个小被子,把她包好后放在了身前,揽住她道:“丫头,这是马,等你长大了,让你阿玛教你骑马,现在就先让额娘带着你好了!”

颜颜拍着马脖子,小手毫不犹豫地揪住了神风的毛,也就是通灵性的马,不然早掀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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