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很快的给了自己答案。
怎么会没有呢?
梁晋最爱睡懒觉,可是这些日子里让他生厌的粥,都是梁晋早起熬好的。梁晋以前没心没肺,说话做事都是随着心意来,现在却要隐忍克制,每天都拿着笑脸对自己。他又不是真的在身上安了雷达装了监控,之所以对自己的声音反应敏感,还不是因为整个的心思都挂在了自己身上?
徐青枫看着那根阳光下明晃晃的白头发,忽然想——徐青枫,你到底在为难谁呢?
现在使你痛苦的,到底是你身体上的疾病,还是你自己的心病?
你如此恐惧你的将来,恐惧这些微小改变的习惯,到底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可怕,还是他打碎了你的自尊,你在梁晋面前的威武高大,你的无懈可击?你怕的是梁晋会为此劳累,还是害怕他会因此丧失对你的兴趣,可怜你施舍你同时又不耐烦你?
徐青枫,你怕吗?
——
四周寂静,徐青枫的眼睛微微有些酸胀,他深吸一口气,呼的一下翻身倒在了床上,床垫咚的一声响。
梁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肿起的眼皮遮住了他一半视线。
然而他还是看到,徐青枫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清晨的阳光从窗户里漏进来,有一半被盛进了徐青枫的小酒窝里。
梁晋顿时被暖到,他伸手按了按徐青枫的酒窝,笑着说:“早上好。”
手被立刻捉住,徐青枫抓着,凑到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下,回道:“早上好。”
梁晋讶然地努力睁着眼睛,听徐青枫又说道:“我爱你。”
第23章
一个叫年的怪兽悄悄到来,又被爆竹声吓的跑远。
路边的银杏树开始发了芽,不知名的小野花率先在小区的花坛里闹起了革命。深浅不一的绿色从这栋楼的门口一路绵延到另一栋。
梁晋蹲在一个弧形花坛的边上,伸手招呼后边的人:“哎你快点,我这有我这有。”
徐青枫穿着米灰色的衬衣,长腿窄腰。走过来的时候颇有些霸道总裁的架势。可惜这架势维持不过五秒,他走到梁晋身后,顺着梁晋手指的地方弯腰撅腚的朝里看。
在密密麻麻的三叶草从里,有一朵四个叶子的。
梁晋眼疾手快的把那朵摘下来,见徐青枫也装模作样地在草丛里翻,笑嘻嘻地把叶子贴到了他的酒窝上。
“别找了,这个送你的。”
徐青枫果然夹着一片叶子收回手。他从梁晋手里接过幸运草,扫了下四下没人,举着还没有小指肚大的叶子做出了一个遮挡的动作,然后快速的啵了一下,正好亲在了梁晋的侧脸上。
梁晋被他的举动吓一跳,差点从花坛上掉下去。
—
他们的日子恢复了老样子,说是恢复也不准确。比起年前,他们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带着一股蓬勃的活力和朝气。比起再早前,徐青枫的关心和宠溺又显得自然坦荡了很多。如果再往更早前比,那主要的变化都是在梁晋身上了。
他以前多少有些怯懦和自卑,如今俩人感情明朗,徐青枫的生活起居又几乎全由他来照顾,他反倒是抽条拔枝地长出了男人的模样,脱了一层孩子气,举手投足间多了点不一样的神采。
梁晋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青枫惊奇道:“你笑什么?”
“我刚想起来,明天龙抬头,你可以考虑见一下ivan老师了。”梁晋停下来,等徐青枫走到身边后,又忍不住伸手抓了抓他有些长的头发,道:“其实你有刘海还挺帅的,就是不知道ivan会不会给你留下来。”
ivan是司辰的朋友,在距离梁晋家不远的一家理发店工作。梁晋有次要理发的时候被司辰推荐到了那里去,梁晋完全是奔着照顾人的念头,没想到对方剪得还不错。
徐青枫对这种老师来老师去的称呼格外不感冒,见梁晋促狭地冲他笑,无奈道:“怎么,你和他约好了?”
梁晋顿时笑的眼睛弯弯,“约好了,我让他给你做一个潮一点的发型。”
徐青枫的发型和衣服一样,常年都一个样,连香水和须后水都是一个牌子用好多年。
梁晋想了想又道:“等你理完头发后,我们再去一趟商场怎么样。我想逛街了。”
梁晋的逛街比较折磨人,他去商场很少进里面,而是围着外面的商业街转悠。除了咖啡店和冰激凌店之外,凡是特色小物他都喜欢进去瞅瞅,瞅半天又不买。徐青枫之前就知道他这臭毛病,除了上学的时候不耐烦地跟着他逛了几次外,上班的时候就再也没去过。
谁知道这一病,他反倒难得的从原来的自负自怜中探出头来,开始跟着梁晋重拾起了以前的小美好。
徐青枫爽快的点头:“好。”
——
他们把一天的事情都安排的满满——梁晋上午在家做蛋糕,徐青枫去理发。
中午徐青枫回来做菜,俩人一起吃过午饭后再开车去逛街。晚上的安排留了个空,如果没有意外,基本就是在外面吃饱再回来了。
他们计划的很好,却在第二天一早就被打乱了计划——徐青枫的主治医生打电话来,今天他需要去做次复查。
徐青枫的情况总是反复,血压时常蹿高,腰腹疼痛的频率也有些不稳定。原本这时候做了检查也没有什么积极的疗法,但是梁晋不放心,总觉得时常检查着心里才踏实点。
徐青枫接电话的时候梁晋正好在打蛋清,ipad上放着做蛋糕的教程。他听到电话后搓着手去给徐青枫拿外套。一抬脚,绊到了ipad的充电线。
梁晋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扭头问徐青枫:“我送你过去吧。”
徐青枫摇了摇头,手上拿着病例说:“我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理个头。你在家蒸蛋糕好了,等我回来就能吃上了。”
他们吻别。
梁晋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忍不住拉了拉徐青枫的手。
徐青枫好笑的看着他,说道:“放心吧,陈医生给留出位置了,几分钟就好了。”
梁晋只能又松开。
十分钟后,他从阳台上目送着徐青枫开车出了小区,转身继续去拿面粉。视线落到地上的时候,心里突的一跳。
——ipad的屏摔碎了。
那句“碎碎平安”像是临时卡带一样,过了会才被梁晋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虽然已经出了正月,但是梁晋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了些不好的感觉。他直觉就想追出去,可是徐青枫已经走远了。他想给徐青枫打电话,又担心他现在正在开车,再分神出了事故。
梁晋拿着手机在屋里踱来踱去,最后估摸着徐青枫差不多到了医院的时候,连忙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已关机提示音。
隔一会儿再打,还是这样。
徐青枫走的时候没有带家里的钥匙,梁晋抓着衣服走到门口又回来,回来又忍不住走到门口。
桌上打发的蛋白高高堆起,碎了屏的ipad撑着四分五裂的脸,嘶嘶响着下半截的内容。
梁晋没有受太久的煎熬。
医院来电,徐青枫在路上救人,出了点状况,在抢救。
——
梁晋在之后的很多年里,遇到过很多事情,也忘记过很多。然而即便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他仍然记得那个上午,明明春光乍暖的样子,他却站在客厅里,无端端地打了个冷颤。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节,他拿上了那件羊毛质地的黑色西装,家里的浅棕色钥匙包和钱包,走到离门口两步远的地方,又倒回来——徐青枫前几天刚买了一个t牌保温杯,嫩黄色底绵羊图案,取谐音命名为小小梁(羊)。
梁晋想,我得带着它。
之后他出门,走到楼下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下家里的窗户。
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梁晋心里还清楚自己现在不能开车,于是转过身快步走向大门口去打车。
小区里浓墨重彩的绿色刚泼开了一个头,身后的墙体和窗户都和着早春的味道微微发黄。
阳台里的半枝莲刚刚冒了一个芽尖尖。
不知楼下谁的旧约被翻开,白底黑字,清晰透彻——“你必坚固,无所惧怕。”
出租车停下,梁晋钻进去,出租车的门被缓缓关上。
——“你必忘记你的苦楚……”
驶开。
——“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虽有黑暗,仍像早晨。”
第24章
萧秘书接到梁晋电话的时候,正在陪孩子画画。年后徐青枫的工作量骤减,连带他也轻松不少,只是这样的轻松远没有想象中来的愉快——徐青枫生病了,看情况还有些麻烦。
在萧秘书的认知里,但凡是大老板,或者说他这样的中产阶级眼里的有钱人,无一不是带点毛病的。重的动辄肿瘤癌症,轻的常见三高一糖,倘若幸运点,只有个腰肌劳损或者颈椎风湿,揉揉按按就能舒缓很多的,那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有句老话是挣多大的钱操多大的心,富人之中二八开,大多数还是拿命换钱的俗人。
然而这事想归想,真落到身边人的身上时,又难免多了一些怅惘。徐青枫的体检情况以及后来和各位医生的往来信件,大多经过他的整理,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却很清楚徐青枫想要痊愈的心有多强。因此当梁晋来电说到徐青枫在抢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徐青枫的病本身就是个慢性病,即便是因为诸多因素发病快,那也有好几年才可能发展到肾衰竭的。
这个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他赶到医院后,梁晋指着长椅上一个黑脸的中年男人说:“你过去处理一下。”
萧秘书一头雾水,扫了那个男人一眼后更加迷惑——那人一看就是常年干苦力的,个子挺高,肩膀往前缩着,脸颊凹陷。这会儿察觉到萧秘书打量的视线,有些拘谨又讨好地扯了扯嘴角,明显的一脸示好的模样。
梁晋明显的脸色不太好,他的一颗心都飞到了抢救室里,连带着语言功能也不太全,说完上句便没了下文。好在萧秘书平时最擅干这个,心里揣着糊涂,仍不动声色地听完了中年人的哭诉。
中年人现在的心情并不算轻松,他是乡下的,今天跟老婆一块进城里卖野菜,见这天是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顺带就带上了孩子。他本是好意,从他们老家到b城,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那孩子是他四十岁上才得的,长到现在五岁多了,一共也没来过几次。
然而谁也没想到,原本挺好的事情,中间出了意外——老两口卖完菜要领孩子逛逛的时候,在一个坡路上停车忘了拉手刹。孩子顽皮,正好就给送到了溜坡的车轮底下。
中年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泣不成声,连声喊着救命恩人,萧秘书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徐青枫救了孩子。然而由于瞬间用力过猛,肌肉中的肌红细胞融入血液导致了肾衰竭。这种突发情况换做健康人还好办,然而徐青枫本身就是病人,这一下过去,以后好坏很难说。
中年人的孩子也在急救室,他让老婆在那边守着,自己过来的。萧秘书听到后来也明白了,对方是来感谢的,絮絮叨叨的一通话,最后翻来覆去的都是救命恩人四个字,他说自己一家都忘不了徐先生的大恩大德,以后一定会报答云云。
这样的客气话萧秘书听得很多,然而此时徐青枫就在急救室里生死未仆,梁晋从开始到现在动作都没变过,这边的人心都吊到了半空里,谁有那么多的耐心反过来安慰你说没关系啊他就这样古道热肠而已?
萧秘书劝了这中年人几句,见对方还没有走的意思之后,也忍不住有些不耐烦了。
他一时冲动,也没想到说出来那话却有些尖刻:“你报答?你们怎么报答?是给钱还是给命?做不到就不要说空话好不好?上下嘴皮一碰好听的话谁不会说两句,可是现在这边什么情况你又不是看不见,怎么还说没完了呢?……”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中年人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这人本来就佝偻着腰,这会儿面露难堪的一缩,叫人看着又可怜又客气。
萧秘书顿时有些后悔,挥了挥手再次赶人:“你快走……你……”
“让他等一下吧……”梁晋突然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道:“赵先生是吗?”
中年人连忙弯腰点头。
“刚刚我朋友的话有些重,希望您不要介意。”梁晋脸色发白,然而语气还算稳得住,他问中年人:“孩子没事吧?”
中年人的神色顿时黯下去,随后又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就是……”他顿了顿,叹口气道:“就是压倒了左腿,情况还不知道,可能……可能不太好……”
他们两口子出门的时候欢欢喜喜,说什么没想到会遭此祸事。然而小孩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然很庆幸了。
中年人说完,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把钱,然后用粗糙皴裂手小心翼翼的抽出几张粉红色的,放在一起整了整,又把其他的放回了兜里。
梁晋和萧秘书都是一愣。
中年人郑重其事地往前一送,对梁晋说:“我这也没多少,这点……心意……您先拿着。”
几百块在此时看起来有些可笑,然而中年人却又捏的很小心。萧秘书面色复杂的看了中年人一眼,反倒是梁晋愣了愣之后,摆了摆手。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梁晋说:“但是孩子看病也要钱的。”
中年人执拗地一动不动。
“这孩子是青枫救得,他肯定希望孩子能好好的,你这一上午卖菜的钱,留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吧。住院费……”,梁晋顿了顿,看了萧秘书一眼,“萧秘书,孩子的手术费和住院费,我替他们付了,你一会儿去处理下。”
他的话锋转的太快,以至大家都愣住了。萧秘书愣了愣,见梁晋微微皱眉,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好的,我这就去。”
那男人被吓了一跳,张嘴结舌的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梁晋回头看了一下急救室,对他说道:“你如果过意不去,就当我是借给你们的,写个借条,以后有钱了再慢慢还。”
“可,可……怎么……”
“你可以记下我的电话,”梁晋淡淡说道:“我就是想给他祈福,你不用感激我,我也用不到。”
萧秘书连拖带拉的把几乎要跪下磕头的中年人带走了,医院的走廊里暂时恢复了安静,梁晋在门口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脊背挺直。
医院他并不陌生,当然也算不上熟悉,小时候感冒发烧,大了偶尔有点小事故,加上前阵子他撞车的那回糗事,他来医院一共也就十来次。
然而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感慨过。
他知道急救室的走廊尽头,稍一转就是隔离病房区,sars肆虐的时候医院设立的,哪里前前后后陆续关过十几号人。活的活死的死,如今十几年过去,依然是块禁区。他也看到了刚刚到医院的时候,一个老妇人歪着脑袋坐在轮椅上,喉咙里像是拉风箱似的直喘,被儿子推出去晒太阳。
他知道这医院的手术室外从来不少着急踱步的病人家属,吵吵闹闹有之,嚎啕大哭有之。住院部里则是一直人满为患,走廊里都是打着吊针坐长凳的人。
谁都不想有事,同时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朋友有事,因此但凡有一点希望,都会舍了老本的吊着。
长命百岁大约是绝大多数人的梦想,当然基于不同的原因,这个百岁的后面还有一系列的附加值,比如美貌,比如青春,又比如财富。女人希望自己不老,男人希望自己不穷,在舒心满意的前提下,谁都想在这个世上赖着不走的。
可是生老病死,又是一个必然规律。
徐青枫的得病初期是什么样的梁晋并不清楚,然而从他想要推开自己的行为看,那个时候徐青枫必定没有现在这么淡定。梁晋知道他的病情之前,徐青枫自己可能都没有注意到,他会有很多下意识的小动作,而且无意不是他在烦躁或者不耐烦时才会有的。
后来的转变有些突然,梁晋如往常小心翼翼的想要照顾他,他那些隐约的排斥和烦躁却荡然无存了。
有一次,梁晋没能按捺住心里的疑问,问徐青枫:“你现在还害怕吗?”
——害怕病痛,害怕死亡,害怕俩人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折磨的两看生厌?
徐青枫摇摇头说:“不怕。”
梁晋讶然:“为什么忽然就不怕了?”
“因为怕也没有用啊,”徐青枫看着他笑了笑,道:“你看,生老病死,我们总是不能避免。将来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就当时间提前了。在这之前,我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在害怕上了。我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比如工作,又比和你在一起啊。”徐青枫说:“我还没告诉你,我有点想吃麻油炒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吃这道菜了。”
徐青枫笑笑,竟然还真的咽了一口口水,梁晋看的目瞪口呆。
徐青枫反倒是很高兴,解释道:“我以前每天都忙忙忙,精力有限,然而接触的信息量又大,一分摊下去基本对什么都提不起很好的兴趣来。仔细想想地话,我其实很多年都没有这种冲动了,特别想吃点什么。以前吃饭像是完成任务,食不知味,现在却相反,没事看看冰箱,还有那么多能吃的好东西,就觉得幸福。”
梁晋久久无言。
徐青枫又说:“凡事都是福祸相依。我们这会儿有麻烦,运气背,不用太气馁。转日我们运气顺,日子满足,也不要太得意。平平淡淡的这么过就挺好。”
“你就是个卖鸡汤的,”梁晋拉着他的手,反过来在他手心里画圈圈,最后还是小声的说:“可是,我还是害怕。我怕……突然就找不到你了。”
“不用怕,”徐青枫笑着说:“如果哪天我突然有点小意外,你就告诉自己‘你看,来了’,然后再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他有牵挂,必定会回来’。”
第25章
徐青枫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共呆了四天,期间两次抢救。抢救完了就推回去,然后梁晋眼巴巴的在视频探视的玻璃房内等着。
这还是医院新添加的设备。病人那边有护士推着视频的小推车,调整好高清摄像头和麦克风,家属则在电脑的这端和病人打招呼。
梁晋头三天的时候都没能说上话,徐青枫几乎是半昏迷状态,他攒了一肚子的话,每次来的时候都带不同的东西,有时候是水杯,有时候是个小物件。兴冲冲的排到队了,最后却又只能看着徐青枫睡着的脸,和护士说两句,问问徐青枫的情况,再拜托对方好好照顾他。
第三天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害怕,眼睁睁的,脸都要贴到屏幕上去,只一遍遍的喊:“徐青枫,你可要说话算数啊。”“徐青枫,你不要当胆小鬼好不好,你跟我说说话。”
他说着说着几度哽咽,最后视频关机的时候,咬着牙说:“你明天不跟我说话,我就生气了。”
他最后一句说的认真,徐青枫却感觉得自己的身体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并不是完全昏迷的,起码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他们病房里六张病床,每天来来往往,有的人匆匆进来,不久之后又匆匆出去。也有的像他一样,几次生死线上挣扎,打着药,插着管,缝着线,在尘世和往世之间独死独生,独去独来。
老实说,还是很痛苦的。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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