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作者:五军
第9节
第三卷:无畏
第34章
齐叶不理解梁晋为什么恨隋玉兰到了宁愿花钱也不要她好过的地步。
其实梁晋也说不出。
隋玉兰的品行虽然极品,但还远不到雇人去折腾她的地步。
她不想和有病的丈夫同患难,选择离婚,这事情本来就稀松平常。她不喜欢这个儿子,因为这儿子耽误了她的离婚。她贪财,她想享受,她知道儿子出息后有意巴结,她看梁晋有钱,想着贪一点占一点。
这些事情一件件的分开看实在常见,然而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这些小极品小自私累积下来,给人的痛苦未必比烧杀抢掠少多少。
如今受这痛苦的是徐青枫,梁晋在一旁感同身受,相加之下恨意更浓。
可是徐青枫问他:“我要放弃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俩人站在破败的枯树老屋旁,老房的院子里每隔几步就是经年累积的垃圾。和煦的春风从村头吹过来,一路上杨柳依依花红柳绿,到了这院子里,却颓然的翻出了一阵死猫死老鼠的腐尸臭味。
徐青枫无端端地打了个冷战。
梁晋却笑着抬眼看他,答应道:“好。”
徐青枫有一瞬间的迟愣。
梁晋抽回了汗湿的那只手,用另一只轻轻抓住徐青枫的手腕,然后从外衣的口袋里抽出两张手帕纸,一点一点的给他擦拭手心。他这样做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徐青枫欲言又止,却听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还这样给你擦过脚。”
那年冬天,徐青枫只有一双单鞋勉强过冬,下雪下雨天鞋子两三天都干不了,后来梁晋和他换鞋穿,在学校外面的大石头上,恶声恶气的让徐青枫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纸给他一点一点的擦干净脚,再让徐青枫穿上自己的羊毛靴子。
徐青枫当然记得。少年的心思往往脆弱敏感,当时他以为梁晋是嫌弃自己脚脏。为此还很别扭,然而回家后还是仔仔细细的把脚洗了一遍,拿着大剪子把指甲都剪平了,又用剪刀背刮了脚后跟。只是第二天穿上脏鞋子,白白的脚丫子还是黑了。
梁晋笑着说:“那时候你是不好意思吧?我其实也不好意思。那时候就是怕鞋子脏了,阿姨再看出来。我那时不擅表达,动手给你擦脚的时候才有点害臊。可是又怕你反悔,就硬着头皮给你擦了。”
徐青枫目光柔和下来,嘴唇动了动。
梁晋却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又笨又懒,胆小怕事,还心气高,脸皮薄。可但凡事情和你有关系,这些就都做不得数了。我能硬着头皮给你擦脚,也能为了给你买礼物凌晨坐火车到另一个城市,一路狂奔不歇,就为了能当天赶回来不让你察觉。我还能不顾我爸那些老友的阻拦和怒骂,坚持把股份给你,能在你要分手的时候装疯卖傻赖着不走……”
梁晋低声问:“青枫,你说,我还有什么不能为你做的呢……她的东西你不想要咱就不要了,你知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陪着你的。”
徐青枫心里有些难受,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梁晋的神情却十分平淡。他的眼神清澈,像是一场电闪雷鸣的春雨过后,空余下的一汪清水。
梁晋问他:“说好今天出来玩的,还要继续吗?”
“……”徐青枫看着他,过了会道:“继续。”
—
徐青枫和梁晋的手机钱包都扔在了家里,俩人身上再无他物,于是牵着手弃车步行,从徐家村的这头一路沿着街道、小路、田埂往前边走边看。
春天的郊区显然比城市有生趣的多,草长莺飞,流云疾走。他们都是从小在这长大的孩子,徐青枫是土生土长,梁晋虽是半道移植过来,对田地里的东西却也不陌生。
田地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架高压线塔,大大的铁三角横在田地里,下面是冒绿的麦苗。徐青枫指着塔桥问:“这个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在这比赛爬过架子。”
梁晋眯着眼看了看,笑着说:“记得。我每次爬三四层就不敢了,总怕掉下来。倒是你每次都能爬好高。”
徐青枫笑着点头:“可是后来上了初中,胆子反而没有小时候大了,爬几层就下来,好在赢你是没问题。”
“嗯,”梁晋说:“你还亲过我。”
徐青枫:“……”
梁晋好笑的看着他:“就知道你忘了,那次你赢了,觉得老赢又没奖励,没意思,所以非闹着惩罚我。”
徐青枫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然而梁晋不说他还真想不起来。
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性激素分泌旺盛的时候,他初三那阵子天天脑子里装满了荷尔蒙,看见个稍微裸露的明星海报都激动。更何况梁晋当时已经退去了婴儿肥,鲜眉亮目的很招人喜欢。
不仅是他,班上其他几个男生也喜欢拿梁晋开玩笑,只是其他人都是护着梁晋,顶多张口喊声“媳妇儿”闹玩,真下手占便宜的……
徐青枫问:“就我亲你了?”
“不然呢?”梁晋问:“还能有谁?”
徐青枫嘴角翘了翘,问他:“我怎么亲的?”
他们已经走到了塔桥下面。梁晋停下脚步,拉着徐青枫的衣领,让他微微低头。
俩人亲了个嘴。
又很快的分开,只是彼此的手还是交握着,眼神也胶着在一起,移不开分毫。
田间的小路这些年也没变,路边还是一样的野花野草,长在路边上、水渠里。小风裹着的泥土气味里依旧有麦苗的清新。
梁晋看着徐青枫说:“我知道你想什么,现在担心什么。”
徐青枫:“……”
他今天的意图的确有些明显,他也觉得自己自私,也知道梁晋将来难免会为了他的决定伤心痛苦,甚至他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满腹的说辞。
可是现在被梁晋戳破,徐青枫满腔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清风徐徐吹过,梁晋的声音不大,却格外认真。他抬起手一点点的把徐青枫的衣领抹平,手指在衣角上停了下道:“其实这些年,我们能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徐青枫顿了下,道:“我也是。”
梁晋:“我那么早就遇到了你,和你做同学,后来又住一起。我们从小就没分开过,我们学习都很顺利,同学都很友好,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没有讨厌我,我们关系亲密却总能得到别人的祝福,没有被老师警告,没有遭家长拆散,也没有朋友非议。我们的日子平平淡淡,却一直都很甜蜜顺遂……我很知足。”
“……”徐青枫继续道:“……我也是。”
“可是……”梁晋抬眼看着他,又过了很久后,才道:“我刚知道你生病的时候,去求神拜佛,早上赶了头柱香……后来你恶化了那次,我又在家里摆了一个佛龛,合十祷告。再后来你在重症监护室,迟迟不能醒来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在暂住的宾馆日日向西跪拜,求老天爷放你一马……我当时诚惶诚恐,后来才意识到,万一老天已经给了我们足够多的幸运,这一关存货不够了,过不去怎么办?”
他的喉咙上下滚了滚,又沉默许久后,说出了考虑很久的话:“我想,假如真到了那一天,过不去了。我一定不要为难你。我不能为了我的‘心安’,让你遭罪受折磨。你到时候选择往前走,还是往后退,我都愿意……愿意支持你。”
他看着徐青枫,眼神缱绻,语气微微有些低沉:“假如你怕我哀思过重,我便多交朋友,让你放心;假如你担心我不能照顾好自己,那我便请个钟点工,一劳永逸。”
“我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这二十年的点点滴滴,一个吻,一个眼神,一次争执吵架,我都记得,实在想你了,我就拿出来想想,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那天徐青枫久久不能平静。
梁晋最后的话,简单却又态度鲜明。他说:“我只希望你快乐,从此生活不要被一个‘死’字填满。”
徐青枫心神大震,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呢?这是一场病,一场让他饱受折磨,预后差却又危险重重的重病。他从患病初期到现在,心潮几次起起伏伏。他知道自己有太多过于在乎的东西,比如脸面,比如和隋玉兰之间的纠葛。
别人往下活,总是有盼头的。有亲情,友情,爱情……而他孑然一身,只有梁晋一人。
可是梁晋也要被他拖累的不成样子了。
徐青枫带着梁晋回徐家村,看以前的小学,重走当年的小路,除了和梁晋解释他和隋玉兰的关系之外,的确是想重温下当年岁月,和自己告别。
可是他没想到,梁晋看出来了。
梁晋看出了他的自私,却又原谅了他的自私。
徐青枫忍不住问:梁晋能为了我,改变他的所有底线。我呢?我能做到吗?
然而他思索良久,答案却依旧是——不能。
梁晋的改变和包容是无限度的,而他,却有太多的限制条件。
第35章
依旧是夜行在沙漠里。
徐青枫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终于开始了腹透,他一周要去医院两三次,刚开始是住院,然而住院并不方便,病房管理有各种要求,东西不全,梁晋还要日复一日的陪床。
陪床的床垫很硬,床又小,梁晋要蜷着睡才行。徐青枫看着梁晋一天天瘦下去,心疼的想要他回家去住,可是不等开口自己只能闭了嘴——他只有梁晋一个亲人,而梁晋又何尝不是。这会儿他住院,梁晋即便被他赶回家里了,心里也必然是放心不下的。
徐青枫难以避免的再次纠结起来。
有天他照镜子,抬头的时候可能没找好角度,竟然从自己微凹下去的腮帮子上看出了一点形销骨立的意思,他微微迟愣,从镜子里观察一旁的梁晋。
梁晋从镜子里抬头看他,一向嫩到出水的皮肤上竟然干皱起来,甚至微微有些细褶。
梁晋稍稍一愣,笑着问他:“怎么了?”
徐青枫看他一眼,又忍不住扭过头,把梁晋拉到跟前,轻轻摸了下他的下巴后坚定道:“没什么,我想回家了。咱出院吧。”
梁晋眨了眨眼,顺从地说好。
他们跟医生下了保证,又买了各种药,终于回到了积尘很久的家。
徐青枫坐在沙发上,看着梁晋挽着袖子,先把透析液和各种药小心仔细地分开包装,放在冰箱里存着。又折身回来,拿着小方毛巾擦拭家里的各处角落,最后再弯着腰把地板拖到一点灰尘都没有。
透析的事情也是梁晋帮他,每次换完药梁晋都会出一身汗,徐青枫知道,那一半是累的,一半是紧张的。
好在透析也的确有效果。徐青枫一度食欲不振,所谓的不振并不是吃三碗饭还是两碗饭的问题,而是他真的吃不下。后来透析后他逐渐能咽下东西,有天梁晋陪着他吃午饭,吃完后梁晋边洗碗边哼歌,徐青枫好笑的在一边帮他,忍不住问:“怎么这么高兴?”
“高兴啊!”梁晋笑开,眼底有三五缕的轻褶:“你今天吃了两碗米饭呢。”
徐青枫:“……”
又有时候,俩人一起出门买菜。路上他放慢脚步,梁晋在他的一旁,轻轻碰着他的指尖,等没人的时候俩人手指自然而默契的勾在一起,等到了菜市场再悄悄的松开。
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体验,梁建军活着的时候家里一直有保姆。后来俩人一起住,辞了保姆后工作又太忙,也多数是从超市买一堆放冰箱里。
梁晋指着摊上的西红柿说:“你看,西红柿要挑这种,看起来有白点点的,这种有沙。而且屁股这不能太硬,屁股硬的都是催熟的,不好吃。”
徐青枫点头。
梁晋又说:“这个摊主的西红柿好吃,但是别的菜都比那家的贵,咱去那家买点豆芽吧。”
他以前都是吃超市里的有机蔬菜,西红柿都是打包好,四个一盒,要二十元。何时需要他去看是不是沙瓤,又何曾在乎过一分一毛的钱了。
徐青枫跟着他往前走,去更靠里的摊位上买东西,忍不住说:“贵点就贵点,何必在乎这点钱?”
梁晋却总是笑他,手下挑拣菜叶的动作不停,言语却又颇多算计:“钱要花在刀刃上,谁还嫌多么。咱吃一样的菜当然要选最实惠的,要讲究性价比。”
徐青枫无奈,又不忍反驳他。
反驳什么呢?公司虽然照常运营,但他的精力的确大不如以前了。更何况他已经提前把权利一点点下放到各处,现在公司内部稳定,他尚还能保证一句“不必在乎这点钱”,倘若长此以往,谁能保证高层之中不会有人动心思?
病一天,病一个月,病一年,时间短,又或者是情况愈来愈好,那都好说。可是只要稍微有一点差池,他徐青枫迟早都会变成被人架空在病房里的旧老总。
到时候梁晋的日子,恐怕更难。
梁晋看的明白,接受的也很坦然,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徐青枫就是高兴不起来。
现在的每时每刻都像是偷来的,刚得知病况的时候他的表现未必比普通人豁达多少,甚至因为他的经历和那些隐约的欲望野心,使得他在生死病老这件事上格外的惊慌失措。
那时候甚至还没有预见这“透析”的一天,那时候他仅仅是想了下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就已经难以忍受。
那时候还“悲观”的以为以后要带病延年三四十年,又想着那该是多么难过的场景。
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如此意外又迅速——他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过上了天天插着管子换药的日子。
他外表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然而他没有正常人应该有的一切。他离家不能太远,怕耽误换药。他再也不能出去谈合作,一场酒谈一件事。他没有健康的身体,需要梁晋的照顾,需要后者计算俩人的开支早点为将来做打算,甚至和梁晋少有的性生活都要战战兢兢,后者全程都提心吊胆怕他出事。
活着未必是一种恩赐。
这样的日子里,每一个被爱人珍惜爱护的时刻,都应该是幸福甜蜜感到满足的。可是这甜蜜毕竟经不住细想,一想,便像是掺了玻璃渣,一口糖,一口血。
徐青枫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值得,放弃这次换肾的机会对不对,可是隋玉兰就像是一道长不上的伤疤,不揭的时候还能忍,一旦动手触碰,他便感觉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徐青枫自然没有想到,隋玉兰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她和追债公司的人几次耍横,耍无赖,大喊大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所凭不过是自己真没钱。追债公司也是公司,也是要挣钱的,既然自己没钱,他们敲不出东西来自然慢慢也就懒了,不找她麻烦了。
可是她料错了,追债公司的人哪有什么善茬可言?以前她耍泼撒赖的对象都是老实人,大家没有精力也没那个心思和她没完没了的掰扯,吃了亏也就认了。而今追债的人专门干这个,哪里还横不过她?
头两天的时候还是吓唬她一下让她去筹钱,后来隋玉兰不在乎这个了,追债的人自然也开始对策升级。最狠的一次是清明节那天,她一出门就在拐角处被人拽住了。对方是她眼熟的追债人,只是这次对方没吓唬她,也没和她说话,而是直接把她抓车上拉走,最后车子一番颠簸,她被扔到了一个破仓库里。
郊外的废弃仓库,四处是破铜烂铁,腐臭的垃圾堆,铁棍铁床。她被绑着手,周围四五个大汉不怀好意的盯着她。
隋玉兰顿时就慌了。
这也是齐叶当初不想让梁晋找这些人的原因,但凡追债总和暴力威胁非法监禁扯不开关系。万一他们弄大发了,稍微出点事,梁晋都难免会受到波及。后来梁晋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于是多花了钱。
多花钱一是怕他们不好好干活,二是怕他们中间有地方做的过了火,真闹出了事。
那天隋玉兰被像是只小鸡一样被人抓着拖过来又扔过去,衣服几次在她凄厉的尖叫声中堪堪保住,等最后被人再次拖上车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
人自然是没出什么事,那些人装装样子,原样拉走又原样把她丢下的车。
可是她却真的吓坏了。她在一个小路的路口被人丢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医院大门,叫卖茶蛋的烤肠的煎饼果子的人都在,卖水果的卖花篮的,摆摊算命取名字的,给家属朋友出来买东西的,进进出出开车的。
人很多。
可是她却腿软到爬不起来。她心里隐隐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也担心着那些人的下一次报复。这次她终于丢盔卸甲,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给梁晋打电话。
她只有梁晋的号码,是当初梁晋给他们垫付医药费的时候,留给她丈夫的。
隋玉兰并不算彻底的后悔,因为她此时想的并不是“我错了,不该以怨报德”而是“原来这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的梁晋”这次接通了。
隋玉兰抖着声问:“你……你好,梁梁……梁先生……”
她还想继续自我介绍,那边已经微微不耐烦的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隋玉兰咽了一口唾沫,抬头看了看这处胡同,忽然四肢僵硬了起来——这是徐青枫当初救她小儿子的那个地方!
她吓的一个哆嗦,忽然想起了梁晋上次那句阴测测的威胁——她孩子的命,她的腿,他都要替徐青枫拿回去!
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侥幸,隋玉兰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嚎啕大哭道:“求求你——我求你,求你饶我们一命吧——”
那边没有回声。
隋玉兰哭出来之后三魂七魄的才像是慢慢回来一般,她趴在地上,嘶哑着边哭边求道:“那钱我还!我们还……你容我一阵子行不行……我怕死了,求求你先饶了我行不行,他们今天差点就……就……就把我……”她顿了顿,终于难以启齿,嚎哭起来:“……我还怎么活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翻来覆去就是求梁晋饶她一命。
“……”电话那头一片静寂,一直等她哭完了,才有隐隐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那头的人问她:“隋玉兰,你说什么?”
第36章
隋玉兰并不能准确区分徐青枫和梁晋的声音,确切地说,这俩人她都不熟。然而对面的人这么问,她顿时觉察出有一点不一样来。
她试探性地问:“梁先生?”
对方没有回答。
她这下没了把握,再想低声乞求两句,那边索性把电话挂了。
徐青枫独自坐在客厅的躺椅上,半天没有动作。他右手边是梁晋给他细心兑好的温水,身上盖的是梁晋出门前特意拿出来的羊毛毯子。甚至连手机都是梁晋看他的手机坏了,怕他无聊把自己的塞给他,让他玩游戏的。
哪知道就这么巧,隋玉兰打了这么一个再清楚不过的电话。
徐青枫知道,这必定是真的。但是面对隋玉兰的乞求,他拿着手机嗫喏半晌,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梁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这两天公司积压的事情有些多,而他原本也不擅长这些,只能在萧秘书和一位副总的协助下勉力维持。今天在例行会议上被运营总监面带讥讽地问了几个十分刁钻的问题,梁晋当场黑脸,然而顾忌着场面,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到了会议结束。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风亚集团最窝囊的一位老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路上郁郁寡欢的憋着。萧秘书也有些看不过去,一边开车一边安慰道:“梁总,您也别太跟杜总监一般见识了,他那人就那样,插根狗尾巴就能上天,这些年了一直不知道改,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
萧秘书从梁建军开始就在秘书这位置上干着,算是三朝元老,论资排辈的话徐青枫都要靠后。梁晋听出了他话里劝慰的意思——杜安这人尖酸刻薄的程度和他的工作能力成正比,更何况梁晋是真的不擅长管理,此刻这样的骄兵只能安抚,不能逆着来。
梁晋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捏了捏鼻梁,闷闷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