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里只留下青阑一个人的时候,谁能看到她惨白而苦涩的面容呢,谁又能听到她心底的哭泣。
“费扬古,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泪,终于潸然而下。
隔一日,大清后宫长公主出嫁,这是第一位没有远嫁蒙古而是在京城子弟中选中额驸的公主,又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以长公主身份下嫁,额驸是权倾朝野的鳌拜的侄子。
所以,这一场婚礼,几乎可以比拟两年前那场轰动天下的帝后大婚礼。
手里捧着如意与苹果坐在喜床上的翠花公主,她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临行前苏嬷嬷的叮嘱,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祝福,各宫妃嫔的贺喜,都抵不过轿帘悬下的那一瞬间,隐在人群中的亲生额娘的泪眼婆娑来得重要。
“额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坚强面对今后的人生,这条路不管是平坦还是崎岖,为了额娘我都会勇敢地走下去。”
她在心中默默叨念。
“公主,额驸来了。”
讷尔杜眼中的翠花公主十分娇小,一袭大红色的礼服压得她仿佛有些不堪重负,一双白皙的小手紧紧握着手中的苹果,显得有些紧张。
“公主?”讷尔杜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了大清的公主、皇上的姐姐。这事儿想起来就让人兴奋,可是又想起大婚前内务府派来的那些个教养嬷嬷和管事们的嘴脸,以及他们说的那些个规矩。
感觉十分无趣。
要让自己这个手握重兵堂堂的七尺高的汉子给她一个小女子天天请安磕头?不仅如此,还要搭上自己的额娘阿玛也要天天给她问安行礼?
还有就连这夫妻之伦的同房,也要刻板地按规矩来?
这真是要了人的命。
想起这些,讷尔杜闷闷不乐,走到床前,原本只想装腔作势地行个礼,没想到公主已然起身相扶:“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自己家中还是便宜些为好。”
讷尔杜心想,正合我意,于是他顺势坐了下来。
公主起身走至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讷尔杜。
“公主这是何意?”讷尔杜一愣,刚刚坐帐之时已经饮过交杯酒了。
“请大人喝杯热茶醒醒酒。妾,有话要对大人讲!”公主的声音万分轻柔。
讷尔杜原本并没喝多,这句话里公主自称不是“本宫”,而是“妾”。
有点儿意思,于是他一饮而尽。
第五十五章 君如石妾如蒲
“妾虽然名为公主,长在皇家,但是从小没有阿玛额娘,也不知家为何物。苏嬷嬷可怜我,每每多加照顾。在偌大的皇宫中,也只有慈宁宫西小院咸若阁的方寸间是我容身之处。如今,妾承皇命与大人共结连理,从此大人就是妾的天,大人的家就是妾的家,大人的父母就是妾的父母。在大人这里,妾不是公主,只是一个想祈求大人爱怜的寻常女子。从今日起,妾定当遵从大人的家规,绝不会摆公主的虚谱,立公主府的规矩。”
公主这番话,显然让讷尔杜动容,但是却难以让他动心。
“大人一定以为,妾嫁与大人,也会背负某种使命,如同柔嘉公主嫁耿聚忠,孔姑姑嫁孙将军。妾不瞒大人,出宫前是有人对妾耳提面授。但是妾当场回绝。若为细作,不如不嫁,宁可血洒当场,也不愿伪心待人”
这句话,倒让讷尔杜很是意外。
随即公主抬起左手,掀开锦袖,那玉腕上赫然缠着白纱,而此时已经渗出血色。
讷尔杜大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翠花公主将自己的发尾与讷尔杜的辫梢儿结在一起,“君如石、妾似蒲,倾我一生,永不相负,不论是福是祸,从此与大人不离不弃。”
讷尔杜的心在这一瞬间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这不是在做梦吗?他的手臂紧紧搂住公主,一时也不愿放开。
入夜。
咸安宫中,躺在病榻上的杨氏气若游丝,身体像着了火一样难受,嗓子里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这是病了吗?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眼看着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头戴珠冠、风光无限出嫁的公主,自己应当高兴才是,可是为何自己的心像是被硬生生剜下去一块肉,那样疼,仿佛连呼进一口气儿都疼得要命。
怕是要死了吧。
公主出嫁了,也许自己的任务也到头了,所以该走了?
恍惚中,仿佛有人来了,那人坐在床边拿着冰帕子小心翼翼地敷在自己额头上面,接着又用小勺子给自己喂水。
她仿佛很小心,还不时拿帕子在自己唇边擦拭。
杨氏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这样面熟?
她不是侍候自己的老嬷嬷,她身上有着好闻的清新的味道,她动作极为轻巧,不似老嬷嬷那般粗重生硬。
她?
难道是公主?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好生养着,公主嫁过去,一切都好。我已叫人问过了,讷尔杜如今只把公主捧在手心里,两人如胶似漆,等九日回门时,公主就会回宫来看你,你不用担心。”
这声音不是公主。
杨氏努力睁大眼睛,依稀辨清,她万分惊恐:“昭妃娘娘。”
侍候在杨氏床前的,正是昭妃。
“好生养着,原想把你接到我宫里去,可是……那样反而动静太大,不如我搬来就近照顾,又方便又不惊动旁人。”东珠又为杨氏换了一块帕子。
“这怎么使得?”杨氏一阵急喘,“这不折煞奴婢了?”
“您忘记当日东珠与公主的约定了?如今您只把我当成公主,我不过是替她尽尽孝心。”东珠端起桌上的药碗,“你要赶紧好过来,不然公主在外面,也难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