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电话挂了。可坐在出租车里,她越想越不对劲。正好司机师傅问她,前头车跟丢了,那咱现在去哪。
宁檬说:“麻烦您,调头,送我去富力城。”
她今天必须给尤琪敲敲小边鼓了。
※※※※※※
宁檬到了尤琪住的楼下。她没上去,打了电话把尤琪叫了下来。
两人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进去坐。
尤琪问宁檬:“这么晚了,你到底发什么疯啊檬檬?”
宁檬也意识到有点晚了,再不说清可能就更晚了。于是她单刀直入,问:“琪琪,你和老何最近怎么样?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尤琪甜美的一张脸立刻肃了下来:“檬檬,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
宁檬说:“没有,我就问问。”
尤琪说:“他对我更体贴更温柔更好了,什么都给我买,怎么了?”
宁檬从尤琪的声音语调里听到了她对她男人的维护。因为感受到闺蜜的质疑,那种油然而生的无条件的维护。
一瞬间宁檬有点犹豫还要不要往下聊。但转念想到陈晓依贴在何岳峦身上的样子,以及她看向何岳峦的眼神,宁檬狠狠心,把话题继续。
宁檬很委婉地问尤琪:“你有没有听过这个说法,就是……假如男人忽然对你特别好,比以前更好,那多半就是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在寻求心理补偿……琪琪啊,老何他不会这样哦?”
尤琪脸色沉了下来:“阿檬,你最近怎么总阴阳怪气的?你要是再这样乱猜老何,我真的要生气了!”
宁檬只好换个角度继续:“好好,不说老何,我们探讨男人。琪琪啊,真的你不能对男人太放心,要一松一紧再一紧一松地看牢他。男人多狡猾啊,让女人呆在家,天天只能对着他一个人,然后他自己在外面对着的好看又自立的小姑娘可多呢!琪琪你真的应该自立一点,干点什么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未来真有什么突发事件你好也能自己养活自己,有情饮水饱就是个屁,没丁点用的,到什么时候都得自己能赚钱养活得了自己,这才是硬道理!”
尤琪真的生气了:“檬檬,你大半夜来给我上课来了?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是想告诉我老何有可能出轨了吗?你是有证据还是捕风捉影?檬檬,你有点好为人师了,你一个刚谈恋爱没几天的人冲过来对我很多年的恋爱指手画脚的,你觉得我听得下去吗?”
两个人就此聊崩了,不欢而散。
后来宁檬自我检讨了一下,自己那晚到底该不该找尤琪说那些话。
她还上网发了帖子,问假如你发现闺蜜老公或者男友有出轨的迹象,你到底要不要告诉闺蜜知道?
帖子里的各路回答差点掐起来。
有的人说,你一个闺蜜而已,找准自己的位置,别多管闲事成吗。
又有的人说,这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呢?那是楼主的闺蜜,假如该提醒的时候不提醒,以后发生不好的结果了不落更多的埋怨吗?再说提个醒也是为闺蜜好吧。
前边那人又说: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瞎挑拨,楼主多大脸挑拨人两口子的事?
另一人回ta:戾气要不要这么重?提醒,是发生在有苗头的时候的,都有证据了,还提醒个毛?还来得及?早错过该警惕该遏止的时机了!
然后帖子里就真的吵起来了,有人骂楼主多管闲事,有人站楼主说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提醒闺蜜。
宁檬发现这是一道无解题。无解的结局就是她狠狠对尤琪道了顿歉,给尤琪买了很多好吃的,费了很大劲才哄好尤琪。
然后宁檬还是选择做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为了她的闺蜜,她愿意承下那帖子里有些人说的“楼主多大脸”。
宁檬私下里趁着到何岳峦公司办事,顺便和何岳峦聊了会天。
宁檬以一位故人起了话头,她问何岳峦:“你认识邱俊霖?”
何岳峦一脸疑惑:“谁?”
宁檬笑笑说:“没事,他是我以前一个同事,我有天吃饭,看到你们也在同一家馆子吃着呢,其中就有他。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邱俊霖这个人做事手法很巧妙,你如果认识他的话就适当留心,不认识的话就无所谓了。”
何岳峦嗯了一声,想了想问:“你是哪天在哪个饭馆看见我的?”
宁檬盯着何岳峦的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眼神表情的变化,说了日期,说了馆子的名字地址,说了和他同餐的几个人的长相特征。
何岳峦笑起来,说:“你今天不说那个邱什么也是做项目的,我还以为那是对方老板的司机呢。”
宁檬也笑。笑过之后她话锋一转,杀了何岳峦一个措手不及:“老何你和陈晓依没关系吧?”
她问得很直接。只有直接才能观察到人最直观的反应。
何岳峦怔了一下,倒没生气,好脾气地回:“当然,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宁檬笑着,开口时像打着商量似的婉转甚至祈求:“老何,不管你身边有什么样的诱惑,希望你能念着你和尤琪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和她们保持工作上的关系。”
何岳峦叹口气,有点语重心长地说:“宁檬啊,你真的想多了,我和陈晓依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宁檬开玩笑一样地说:“那你敢发誓吗?”她其实一点都没在开玩笑。
何岳峦也笑着回答:“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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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维然知道了宁檬在何尤之间的费心周旋,知道了尤琪因此对宁檬还心生了埋怨之后,感叹说:“她那么说你,你这样默默做事默默承受,值得吗?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必强做呢,有时候缘分尽了好聚好散未必不是好事。”
宁檬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吃力不讨好,她只知道就算她在扮演一个讨人嫌的角色,她也要尽力去把尤琪可能遭受不幸的机会降到最低。
晚上苏维然送宁檬回家时,宁檬被吻了。
这件事发生在六楼半楼梯平台的黑暗中。
他们从一楼走楼梯上到六楼半,苏维然的脚步忽然就停了。他往上看了看,轻声叫住了宁檬,贴着她耳朵小声说:“等会再上去,再陪我待会,好吗?”
宁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点了头。刚要说声好的,她的嘴巴就被他堵上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吻的感觉。她知道情侣之间早晚要做这件事的,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她的心情又有点诡异——有点像过去被园子养大的姑娘到了开|苞的时节,这一遭是躲不过去的,所以时节到了就干脆闭着眼睛承受了这一遭被开|苞的改变。
她被苏维然吻着的时候,一点都没懵,甚至清醒得可怕。那天被那人强吻时的眼前一片晕眩和空白,完全没有出现。
但为了满足苏维然作为男人的虚荣心,不叫他一个人陶醉地唱了出独角戏,事后他从她嘴唇上离开时,宁檬还是低下头出现了一副害羞的样子。
然后苏维然的手机振动起来,他停在楼下的车挡了路,有人按车里预留的手机号码打电话过来催他快去挪车。
苏维然只好意犹未尽地告别,转身飞快下了楼。
宁檬松口气,居然有了点轻松自在的感觉。
她扭身往上上台阶。刚上两级,一道清嗓子的声音把头上的感应灯唤亮了。
宁檬震惊地抬头,看到了坐在最高一级台阶上无声抽烟的陆既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学会真正的抽烟了。
有一瞬宁檬脑子里懵得不行,那懵很快变成了隐私被人偷窥了的羞恼。有人在黑暗中围观了她与别人接吻的全过程。
宁檬来了气,也不打招呼,直接越过陆既明走到楼梯间门口。
她推铁门的时候听到陆既明笑着打趣:“朋友,下回和人打kiss前记得观察一下周围环境。”
宁檬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楼。
她扭身回了家。
楼梯间里感应灯在灭下去的一瞬,照亮了陆既明隐在眼底的疼痛。
然后他和他的疼痛,一起被黑暗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