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摇头:“我小时候养过一条小狗,从那以后我都不吃狗肉。”
杨小扬问:“那你反对别人吃吗?”
宁檬想了想,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杨小扬一拍巴掌:“我来帮你想!你不吃狗肉,但有人吃,有的民族吃,这是那个民族的习俗。可有些极端的爱狗人士就受不了了,对所有吃狗肉的人都进行道德批判。问题是那个民族,他们也没吃谁家宠物狗,他们都是吃自己专门饲养的肉狗。那极端的爱狗人士凭什么要干涉人家民族内部传下来的风俗呢?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你不吃狗肉,你也别管别人吃非宠物狗的狗肉。我这么说你理解了吗?”
宁檬说:“理智上是理解了的。”
杨小扬说:“而你说的那件事呢,你要这么看,你自己有你自己的职业操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你不能逼着别人都和你一样。一是别人也做不到,二是现在这社会大趋势就这样,你说吃回扣不合法,那有很多方式可以让它合法啊,开个咨询服务费呗,以支付咨询服务费的方式吃回扣,问题就这样合法地解决了。法律都不追究,你说你还纠结个什么劲儿。”
宁檬陷入沉思中。
其实这道理,不可不说她一早就是明白的,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认可和接受是另一回事。按杨小扬说的,关于吃回扣,她不那么做,但也用不着非得去拦着挡着别人也别那么做。人各有选择,各对自己的选择问心无愧、各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宁檬这么劝着自己。她仿佛劝下了自己,又仿佛还是意难平。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在杨小扬的狗肉理论里,宁檬没再和苏维然说起。
可是一时半会她心里还是有个小疙瘩搓不平。
这个小疙瘩导致的后遗症是,当苏维然想亲她时,她总会忍不住向后躲。她躲他的距离,渐渐在心里投下了等比例的影子。
对于她的闪躲,苏维然有点无奈,但他很有耐心,说:“好吧,我知道你还是有点生气游戏公司的事,是我做得不妥,我等你慢慢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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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番波折,让宁檬从盛夏忙到入秋。这个夏天她过得有点心力交瘁。
和她一样心力交瘁的是二级市场的大盘,起起落落,红红绿绿。
双勋集团就在这起起落落红红绿绿中持续吃进钦和的股份。入秋后一个月,双勋第二次举牌,公告持有钦和的股份累计达到10%。
资本圈又热闹起来。人们这次的议论比上一次还要兴奋一点,因为双勋集团假如继续吃进钦和的股票、吃到持股15%时再举牌一次,它的持股比例就要和钦和的第一股东国宇集团持平了。到那时双勋就可以在钦和股份争取董事席位,钦和股份的整个公司治理情况都会发生变化,原来的第一股东国宇集团在钦和股份的话语权就会被大大削弱了。
面对现在这个状况,宁檬很想知道,钦和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它会坐任双勋就这样持续吃进自己公司的股票不理吗。
下班时,苏维然来接宁檬。
在地下车库里,好巧不巧地,他们遇到陆既明以及韩伊梦。
苏维然先打了招呼:“陆总,真巧,带女朋友出去玩?”不等陆既明回答,他又和韩伊梦风度翩翩地打招呼,“您好!”
韩伊梦回他:“您好!”
他把陆既明该开口的话头就这么岔走了。
韩伊梦和苏维然打完招呼,冲着宁檬轻轻一笑。她倒是认得出换了外形的宁檬。女人看女人,总是能眼毒地穿过一切化妆品的伪装,看透到对方最本我的那张面皮。
韩伊梦主动和宁檬打招呼,仙仙地夸赞宁檬:“我就知道你打扮起来准是个漂亮姑娘!谢谢你上次请我吃饭!”
宁檬听着这温柔好听的声音,觉得自己都要喜欢韩伊梦了。何况陆既明呢?
眼随心动,她看向陆既明。
一看之下她有点怔。
陆既明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急,就像被人误会以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急。
韩伊梦叫他:“小明,我们出发吧!”她转头跟宁檬和苏维然说抱歉,“下次有机会再和你们聊天,我们赶着去听音乐会,要来不及了,抱歉!”
苏维然也牵着宁檬的手走了。
上了车,陆既明发泄似的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轮摩擦地面,惨叫着孜嘎嘎地开出去,像在替主人发泄他没机会发出来的坏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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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维然带宁檬找了家馆子一起吃晚饭。
一边吃他们一边聊起了双勋举牌钦和的事情。
宁檬问苏维然对这件事怎么看。
苏维然说:“看起来双勋是不打算停的,它应该还会继续增持。但有一个情况是很奇怪的,双勋从第一次举牌的5%到第二次举牌的10%,其实已经足够让钦和股份董事长陆天行有所警醒和采取相应行动了,但他并没有。你觉得这说明什么呢?”
苏维然丢了个问题给宁檬。
宁檬想了想,说:“发展到这个态势,而陆天行没什么动作的话……总不会这场面其实是他想看到的吧?”
苏维然笑起来,笑容里是满满的赞许:“真聪明!”
宁檬愣了下,她就那么一说,居然还撞上正确答案了?
“可他为什么想看到这样的发展态势呢?”宁檬问了句。
苏维然放下筷子,眼底里有拭目以待的光:“你再想想,这是为什么。”
宁檬也放下筷子。她想了想,蓦地眼底一亮:“我懂了,制衡!如果新进入一家大股东,就可以和现有的大股东国宇集团互相制衡了!”
苏维然忍不住抬手去摸宁檬的脸:“聪明!说得一点都没错!”
宁檬下意识地想要缩脖子。但在苏维然指尖触碰到自己的一刹那,她强迫自己忍住了那股想要退缩的冲动。
总不能老是这么躲着他,该过去的,也得让它试着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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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苏维然约了宁檬去城郊吃农家院。宁檬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听到走廊里面有声音。她趴猫眼上看了看,是陆既明和曾宇航。
陆既明挡在门锁前低头开门,曾宇航站在他身后说着话,嗓门没刻意压低,于是隔着一道门宁檬听得很清晰。
“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家老头子啊?”
陆既明按错了门锁,有点唧唧歪歪地:“他跟个老狐狸似的,你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吗你就担心他?你心怎么那么爱往别人身上操呢?妈的,改完密码老子没有一次记得住,气死我了,回回还得现翻手机!”
曾宇航问:“你这回设的谁的号?”
陆既明喷他:“滚,你管不着!”
宁檬想等他们进了屋她再出门,这样可以避免一次不必要的碰面打招呼。于是她拐去厨房收拾垃圾。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就手就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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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陆既明终于找到了打开自己家门锁的正确方式,把曾宇航领进了屋。
曾宇航继续问他:“按你刚刚的意思,你是说,这是老陆和双勋那老板闫双勋达成的默认?为了要制衡国宇?”
陆既明打开冰箱找水喝,边拧瓶盖边应着声:“应该是吧,毕竟国宇在董事会里对钦和的影响力有点大,引入另外一个和它差不多势均力敌的股东,正好可以彼此掣肘。”
曾宇航连声啧啧:“你说得没错,咱爹可真是只老狐狸!”
随口认完一个爹,曾宇航问陆既明:“大周末的,你就可着我祸害,你怎么不找梦姐出去玩呢?”
陆既明有点没好气:“她和病友相约去听音乐会了。上回我陪她听,结果睡着了,这让她很抑郁,于是她再也不想让我陪她去听音乐会了,说不让我有机会再亵渎神圣的音乐。”
曾宇航哈哈地狂笑:“牛嚼牡丹啊,牛嚼牡丹!所以你就约我来解闷儿?明明不是我说你,你做人真失败,除了我我看你也找不着别人了!”
这回陆既明没搭曾宇航的茬,在曾宇航将将把话说完的时候,他一巴掌把人从自己面前扫走,像扫一个横在眼前的多余的垃圾桶一样。
然后他冲到门口,趴在猫眼上。
——他刚刚是听到了对面的开门关门声。
他从猫眼里看到宁檬出了门。她收拾得很漂亮。或者说她不管收不收拾,都很漂亮。她在等电梯。
曾宇航跟过来,问:“我草你发什么疯?怎么了怎么了?”
陆既明眼珠子还长死在猫眼上,他向旁边一抬胳膊,手掌很准确地呼在曾宇航的脸上。他用巴掌把曾宇航推开。
“憋说话!”他压低声音喷曾宇航,一着急话都走了调,从北京飘去了东北方向。
宁檬进了电梯。
陆既明这回终于肯离开猫眼了。
但他随即又转身往窗口冲去。他看到了等在楼下的苏维然。
他哼了一声。
不一会宁檬从楼洞里走出来,和苏维然汇合,上了他的车。
陆既明一脸的酸甜苦辣大杂烩表情。
曾宇航在旁边受不了了:“明明啊,你这傻逼样子简直看得我心酸!”
陆既明从窗口把自己收回来:“你不懂,那个苏维然给我的印象真不是什么好人,手很黑,就认钱,虽然长得人模人样斯斯文文似的。我担心他对宁檬不好。”
曾宇航翻白眼:“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大情圣!”
这世上看似最不懂情的人,实则最多情。这样多情的陆既明太容易一辈子为个情字所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