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错,如今才知,一段感情的完全放下,是内心与自己的和解,而不是期待旁人的救赎。
然因她这一愣,萧珩便误会了,他眉心突突地跳,他不想承认这一瞬间的情绪是出于嫉妒,但全身的血液猛然冲到头顶,那些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理智荡然无存,他害怕她一口应下,垂头覆上她的唇,不管不问铺天盖地地吻了下去,直到她透不过气咬了他一口,才放开她,厉声道:“你休想嫁给他!”
他冷哼了声:“他根本就不能保护你,这样的男人,留着做什么!”
清词被他亲得发懵,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狠戾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怒而反驳:“这不是他的错!”
听着到了此时孟清词仍在为洛长欢辩解,萧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连连点头,冷笑不已:“好!好!在你心里他千好万好,但我既说了就有千百种法子,我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嫁他!”
因这一用力,后背方才些微止住的血又汩汩流出,萧珩心中怒火正炽,垂目运功,调息许久,却根本不能平息胸中翻涌的气血,终于忍不住,侧头,“哇”地一口血吐了出来。
清词被萧珩这句话气到浑身发抖,堪堪止住的泪又蓄满了眼眶,便听到萧珩吐了一口血,整个人随之往后仰了过去,原揽着她腰的手臂也垂了下去。
清词大惊失色,手忙脚乱起身扶他:“你怎么了?”萧珩却半点反应都无,她心下一沉,颤着手去试他的鼻息,亦是感受不到丝毫生气,她不由痛哭失声,使劲摇晃他:“你别这样,你醒醒,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
“我谁都不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萧珩方才只是一怒闭过气去,不过片刻便醒了过来,原是因那一口淤血堵住心脉,此刻吐了出来,全身的气血倒通了,他正倚着后头的石墙等着力气恢复,便听她这两句剖心泣血之语,一瞬间心花怒放。
能得这两句话,便是眼下死了又何妨!
他虽还想多听她诉说对他的情意,却不忍她哭得几要背过气去,于是他强撑着起身,将她拥到怀里,低低道:“放心,我不会死。”
“但你若这么晃下去,我保不齐还要吐血。”
“阿词,方才你说得,我都听到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清词哭声戛然而止。
萧珩知她此时脆弱至极,但这也是彻底让她卸下心防的最好时机,他可从容应对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又怎能不抓住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
于是,他在她耳边喟然叹道:“阿词,我只放手了一次,你便受了这么多罪,我怎能放心让你嫁给别人?那样我便是死了,也无法瞑目。”
“阿词,我这人笨嘴拙舌,平日里也只知领兵打仗,看的书也多是兵书,无趣地很,这些年来,也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我下了决心定会改过来,以后我每天做了什么,都会一五一十告诉你,再无半分隐瞒,你素来风雅,你会的虽我都不会,但我愿意在旁陪着你。”
“你不是最喜游记么?想必也想到处走走罢,待京城这番事了,我再将北戎收拾了,届时我解甲归田,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好不好?”
“阿词,我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晨曦里,你穿着一身月白衫子,提着竹篮采花,兴致勃勃地要做玫瑰花糕,那时我便心动了,我一向不喜甜,但那日早上的玫瑰花糕是我生平用过最好吃的点心,可你嫁进国公府,便极少做了。”
“阿词,萧临简自诩英雄,光明磊落,但其实根本不敢向你表明他的心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是歉疚,是亏欠,不过是出于本心的怯懦罢了。”
“实则,从和离起,他便日日夜夜后悔,但他既心虚,又想不出其他法子,索性用了最笨的一种,便是将她强留在他身边。”
“后来,他才知,这样反而将她推得更远。”
他握着她的手,珍而重之落下一吻,软语央求:“阿词,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这次,换我来一点一点靠近你,好不好?”
“萧临简在此发誓,往后余生,必将待你一心一意,再无隐瞒,若有违此誓,便叫我死在战场上,死在北戎人刀下。”
清词怔在了那里,她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萧珩说过这么多话,一时震惊到无言以对,可这样安静的氛围里,狭小的空间内,又是她兜兜转转两世都放不下的男子,这样低声下气地认错,温言软语的恳求,赌咒发誓,她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况且他受此重伤全是为了自己,方才又那般危险,一颗心早就被他说得软了下来。
她抿着唇,却任他握着她的手,听他一声声唤她“阿词”、“阿词”,又大口大口喘息,忍不住又去捂他的嘴:“都这样了,你可少说两句省省力气罢。”
“阿词,你允不允我?”萧珩不依不饶。
她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气的,气他方才那般霸道,但架不住萧珩软缠硬磨,好半晌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说着,她纤纤指尖戳着他的胸口,嗔道:“但有一点,你不能笃定了我喜欢你,便可劲地欺负我,若再遇了事,定要有商有量,我知你都是为我好,但有些事,我亦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只按着你的来。”
这一声不吝玉旨仙音,萧珩心中狂喜,又亲了亲她:“都依你,以后我听你的。”直到她气喘吁吁提醒道:“你的伤.....”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却一时一刻都不舍得放开怀里的人儿。
此时方知两情相悦,两心想通,竟是生平从未有过的畅快之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许舟是一直搜寻到这日晚上才将两人救了出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 果不其然,萧珩的伤极重,但人救出来的时候,唇边竟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太医早就候在了现场, 萧珩和孟清词一出现便迎了上去, 孟清词只颈间伤口渗出了血, 需要重新包扎,其余并无大碍,太医看过萧珩的伤却啧啧称奇, 叹道:“世子受了这般重的伤,竟还如此清醒, 精神充沛,可见天佑大周!”
萧珩握着清词的手, 微微一笑。
众目睽睽之下,清词赧然,想要抽出手来, 萧珩却朝她眨了眨眼,嘴唇微动,清词恐他有什么事要说,便凑耳过去,却听他暧昧道了一句:“阿词便是我的药。”
清词不意萧珩这样冷清的人, 如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没皮没脸的话, 面上瞬间泛起红霞,瞪了他一眼, 再不理他, 抬脚先上了马车。
在场除了几个太医之外, 倒的确都是武艺高超之人,耳力自然也好使得很,此时表情皆有些微妙,一时场中鸦雀无声。
许舟不忍卒闻,只恨不得蒙上自己的耳朵,又忽然想到夫人刚才的神情,与其说是恼怒不如说是羞涩更恰当些,看来世子这一番舍命相救,还是挽回了芳心,也怪不得世子自被救出至今,便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今日亦有宫变之时在场之人,那晚情形历历在目,彼时甚为敬佩世子临危不乱,毕竟,不是每个人,在自己的深爱之人为人质时,还能那般从容自若,周密部署,原来私下两人相处是这般情形,也无怪这位孟夫人为了保全世子不惜自尽以全名节,一时倒颇为羡慕人家的夫妻情深。
还是赵恂麾下那个黑衣蒙面统领“咳”了一声,打破了有些怪异的氛围,他上前抱拳致礼:“既此间事了,世子无虞,在下也便放心了,这便去禀报王爷,也让王爷安心。”
萧珩欠身回礼:“还请阁下转告王爷,王爷仗义援手,临简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待略有好转,再行拜谢。”
黑衣统领微微颔首,便要带着一行人离开。
“且慢!”萧珩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