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穆商言的性子,她一向拿捏得准,此时怕是还在气头上。
“你也晓得我会生气,”一贯熟悉的低沉嗓音传过来,带着几分好气无奈,傅椋尚还来不及诧异,肩头一沉,蓦然一暖。
薄衣阻了夜下潮湿的水汽,男人将她泛凉的手牵在掌心里。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不怕蚊虫啃了去。”
转脸过去,那张熟悉且俊俏的脸被浸在微光朦胧的夜色里,眸中盛着暖光,只见得笑,看不出怒来。
牵着她的那只手干燥又温热。
傅椋心跳忽然就漏了那么一拍,她神色微怔,困惑自艳丽眉眼间一闪而过,又小心瞄了两眼男人的脸,长睫被晚风吹得轻颤。
今夜里的穆狗蛋儿,怎的瞧起来,竟要比往日里的好看上几分?
第36章
穆商言举起手不轻不重敲了她的脑袋,“发什么愣怔,我同你讲话呢,神又游去哪里了?”
傅椋被敲得一愣,瞪圆了眼,心道方才一刹那果然是叫夜色给迷了眼,竟会觉得这厮变得好看起来。
男人牵着她往外走,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看在傅椋眼中纯属小肚鸡肠得很。
“你倒是出息了,一国皇后跑出去逛花楼,像个什么样子……”
傅椋忽然伸手拽了他的袖子,自知在这件事上是有些理亏的,但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穆商言转脸看她,就见小女子卖乖一笑,“我今日可算帮了你一件事情。”
穆商言:?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傅椋端着架子,轻描淡写,“就是顺手救了一救外金来朝贡的那位三王子,又顺口叫他开了个窍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倒也不必怎么谢我。”
穆商言:???
“你讲你救了谁?”
当朝陛下头一次觉得自己耳朵有些不好使,要叫御医来看一看,不然怎么听不懂傅小女子讲得什么。
“外金的那个三王子,”傅椋捻了捻领口被系作蝴蝶模样的珞子,面上故作一副漫不经心,“就是那个叫萨格的,前些日子义兄讲要来朝贡的那一位。”
“你倒是也不必怎么太谢我,”傅娘娘强调一句,“就这次朝贡里头要有什么新奇的好玩意儿,叫我先挑几件就成。”
近穆书夜者,自也潜移默化,从他身上学了几分狡猾的狐狸性子来,傅椋伸手拽了下轻衣,好似想遮一遮要露出来的狐狸尾巴似的。
穆商言:……
青天白日里头,他才收到这位三王子失踪的讯息,为此还头疼了片刻,但这也就不过那么短短几个时辰,他的皇后就告诉他,在花楼里头将那位给救了。
这巧事,一时竟不知该说是傅娘娘运气好,还是他的运气好了。
看穆商言一时怔愣没有讲话,傅椋斜眼过去,以为他是不信,又或是心疼那几件东西,便冷冷轻哼一声。
其实说道理,这种事情要放在她身上,也是不信的,但谁又想到天下里当真就有这般巧的事情呢?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将证据拿一拿。
就譬如那个三王子手臂上的刺青,她虽不晓得那是隔什么意思,但穆商言总是晓得的吧,于是言之凿凿地开了口。
“他手臂上绘着个太阳似的刺青,”傅椋伸出手指在半空里比比画画了番,“大致长得是这么个模样。”
“是他。”
穆商言倒也没有去瞒傅椋的意思,也猜出小女子的心思,手下握暖了一只手,又去换另外一只。
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好气。
“你想要的东西,我哪回没允你?又何时同你斤斤计较过,在你眼中,我就这般小肚鸡肠?我没有不信,只是有些许诧异,不久前,我才得到他失踪的消息,他现下还在那处?”
傅椋不晓得失踪这件事情,此时听穆商言一讲,也有些惊讶,觉得确是太巧了。
她想了一下,又摇头,“方才他讲有人会去接他,此时恐怕是已经不在了。”
正如傅椋所言一般,她同兰絮离去还没有多久,就有一辆官家的马车将人从风华玉露中接走了。
宫中的御饲坊间有一批绘着图腾,专门用来昭显身份的车架,任谁一看也知其中坐的是宫中贵人。
在玉京中行驶时,一般没人敢冲撞了去,颇有些明目张胆的灯下黑意味在里。
穆书夜便是以穆商言的口吻拟了道旨,差着人赶了这种车前去接人。
坐进马车,又见得车中专程来接他的穆书夜,萨格才缓缓松了口气,放下‘提心吊胆’,拿起案上茶盏猛灌了几口,对这位友人苦笑了一下。
“来你们这里,真是太危险了。”
听着熟悉异域风的口音,穆书夜放下手里的书卷,笑着摇了下头。
明亮的烛火衬得他五官更显柔和和温润,墨发丝丝缕缕,如上好绸缎般披散肩头,他不仔细算计人时,当真能称得上一句明月清风,公子如玉了。
他目光落在萨格面上,尽管已经听人禀过,却仍旧流露了些许惊诧。
“还好吗?萨格。”
萨格点了下头,见穆书夜看着他,不免几分兴奋起来。
“你知道吗?夜,我今天遇见了塔塔利亚,他可是太厉害了,这样这样,就用你们大盛女子描妆的东西,就叫那些抓人的认不出我了,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活似那是他自己的杰作般,“是不是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