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傅椋其实压根就不喜欢女人,只不过因着小时候那点被拐的经历,又因着身份尊贵了天,母仪天下,便暗中将自己摆放在了‘母亲’这个位置上,对一同为女子的自然就多了些宽容和呵护。
虽说从小到大确实也没见她对哪个男人……
想到这里,穆书夜自己心下先咯嗒了一下,似觉着萨格这念头也不是无风不起浪。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间,傅椋多是跟着他们这一群人厮混,当真半点女儿家模样都没有,反倒是……
对女儿家们处处温柔体贴。
穆书夜不免想起当年太学时,就有人扯了把郭家小姐的头发,傅椋便就伙着苏衍同穆商言将人揍哭了的这种事。
难道……难道真叫给养歪了不成?
这个念头来得极其突然,他只道是小女子这些年对情爱之事没开窍,但若要是……猛地倒吸了口凉气,一向淡定从容的恭安亲王笑意僵了脸面上,丝毫没察觉自己叫萨格带歪了念头。
他几分同情扫去穆商言那边,但见他拈着剥好的荔枝果往傅椋嘴边送,却又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但显然这种问题眼下问不出口,他坐下的位置离傅椋较远,其间还隔着萨格和兰絮,周遭又嘈杂得很,就是说话都得用嚷才行的。
这时下头恰好传来一阵欢呼,穆书夜一抬眼,见那端小女子眼睛晶晶亮亮,鼓掌鼓得欢快,还不忘闹着身旁男人一道,只觉许是多心了。
他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杯中余茶,暂时将那念头歇下,只是免不了有些心不在焉。
台上的人又换了几轮,见了眼熟的人影往台上去,傅椋忙道:“快看,那位就是我说得明月姑娘了。”
穆书夜听此,神情顿时有些复杂,便借此机会问她:“你对这位姑娘似乎有些太过上心了?”
傅椋不晓得方才兜兜绕绕的发生了什么,闻他这句话,忙将刚吃去果肉的荔枝核吐去,又拿起湿帕子拭了拭嘴。
“苏衍难得找我帮回子忙,虽说兜绕了一些,但不得不讲,这个忙,我是愿意帮衬的,且不说这位姑娘本就十分出彩。”
还面对危险镇定自若,傅椋在心里头又补上一句,可当真是有她当年那股子‘临危不惧’的风范了。
这一番话落,肉眼可见穆书夜面上神情松懈些许,好似想明白了件什么事情,不免有些不明所以。
还没张口去问,就见他转脸过去,不知道和萨格去说起什么,也就没太在意,只将目光又落去台上。
明月今日里头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流光长裙,光线落在上头,竟好似泛起无数银白的波澜水光。
她发上佩着半轮弯月,四周装点着好些弯弯绕绕的银白长纱,既像月桂的枝条,又像拖着那轮明月,纱般飘逸的云。
这模样一登台,顿时一阵喧哗,下头嘈杂声就更大了些,似乎个个都扯起嗓门‘撕心裂肺’地嚷着,活像是要比一比谁嚷得更响亮似的。
这浩大的声势,完全不是前头几位上台的姑娘可以比拟的,甚至还没开始跳,便就有人先行往台子上扔起了花。
傅椋一时瞠目结舌,想着若是后头没有比之再出彩的,那么这一场花魁会的魁首便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明月对着台下四面都福了福身,一阵风来,将她轻纱裙摆吹得飘曳,像是下头踩在什么起伏的水浪之上,乐曲笙笙,空灵回响,好似见得居住清冷月宫中抱着玉兔的那位仙子在水起舞。
方才那阵喧闹在乐音响奏,第一根弦拨响之际便戛然而止,场上只闻乐音泠泠,如大珠小珠落了玉盘。
傅椋心有赞叹,连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似怕惊扰,她扯了穆商言袖子贴去耳旁,连带着那股残余的,又被蒸暖了的荔枝甜香也悠悠飘去。
“先前便叫你去买花,可是买好了?”
穆商言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凑去那如玉耳廓边低声,含着几分笑的嗓音低沉,浑厚的气息如软毛刷子般滚过耳肉,泛起丝丝微痒。
傅椋下意识揉了两下,只听他道:“在楼下备着了,叫人现在送上来?”
“待会儿,”傅椋下颚一扬,示意他望望下头拥挤的人。
眼下这人挤着人的,就算要送花去,也不能从下头走,不如就等待会结束,找个轻功好些的,届时提着那一篮子的花3直接往台上送去,岂不是既大气又有面儿。
还不待她将这念头讲出来,下头的嘈杂声音复又起了来,人群推搡着向前,宛如涨潮时往岸上冲涌去的波浪,间隙傅椋还听得几句骂骂咧咧。
什么踩着脚了,什么要不要脸的,又什么有本事你就来摸,看我家汉子不砍死你一类的话,像是生了什么大乱子。
楼上几人面面相觑,傅椋勾着头往外头看,这一看,险些叫傅娘娘气得捏碎了手里的汤碗。
最前头,靠近花台的那一处,竟有几个锦缎绸子衣的登徒浪子挤过去,正胡乱伸着手去摸脚拽裙,骇得明月不住往后退,两旁护卫也都肃着脸赶上台。
这可是了不得了。
傅椋正要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下一刻却见人群中腾空飞出一位翩翩少年郎,几个帅气夺目的横纵飞踢,就将那几人踢进人群当中。
手中锋锐长剑隔空横扫,登时吓退了围挤在台边,想要趁乱占便宜的其他人。
此乃英雄救美真大侠是也,傅椋有些激动,眼睛刹时亮得惊人,穆商言在旁将她拉扯回来,沉着声叫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