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她扶着嬷嬷站了起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到解签处。
须眉皆白满脸褶皱的老和尚睁开耷拉着的眼皮问道:“求什么?”
“前程。”
“此签名‘姜女寻夫’,凡事守己则吉。千般用计,枉费功夫。”只看签文也能知个大意,可这女施主还硬要来解,可见是个心思重爱计较的……老和尚微摇了下头,朝赫兰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冷汗微涔,印堂已然浮青。无声地喟了口气,捻着手中佛珠,复闭上眼念着经文。
不,不会的!她腹中的胎儿好好的,很多人都说怀相是个小阿哥,还有,弘鼎在西北也会平安无事的,他会建功归来,她的阿玛也会没事的……
赫兰越想头越痛,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一路被扶着上了马车,回府后就一病不起,一反之前面色红润母子均安的健康状态,看过的太医都说她思虑过重,让她放宽心安胎,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80、乌喇那拉氏(上)
“弘昼大婚的日期已推了一次,再推也说不过去……你们先回去,有了决定朕再通知。”这时将弘昼调回京,原先调他到军中的作用便不大了,再推婚期,吴扎库家脸上不好看,毕竟是正二品大臣,雍正也不好太扫了亲家颜面,便对苏培盛道:“去宣五什图觐见。”
“嗻。”
五什图没想到皇帝会将这个难题抛给自己,也有些愕住了,本来他与家人对大婚日期推延了一回兼此次即将大婚五阿哥又不在京中,心中颇有不安,结果临了果然又出状况,只没想到皇上居然将这选择权留给自己,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差点仰天长叹。
这个皇帝真的太难搞,不止是喜怒不定,这弄出来的事,有时真教人哭笑不得,你是皇帝你做主就行了呗,还让臣下、奴才选,这不为难人嘛!
“皇上,有国才有家,五阿哥又是皇子,岂能为了小家舍国难?说出去奴才也无颜领兵了!”再从利弊上考虑,这是难得建功立业的机会,等五阿哥从西北回来,一个贝勒总是跑不掉的吧(此时的弘昼是贝子),女儿的大婚也风光些。
五什图说得冠冕堂皇,雍正点了点头,又招了钦天监的索监正、赵监副进宫问话,在当初钦天监为弘昼及吴扎库氏推算大婚吉日里选了最后的一个,道:“正是明年开春,就定这个吧。”
敢情皇上是心中早有决定,宣自己进宫询问意见只是安自己心哪!五什图郁闷了,表面还得恭恭敬敬地告退。
回了府,翘首以待的完颜氏忙让人上茶,还未等他坐定便问:“老爷,皇上宣你进宫是不是珍儿的婚事又——”
五什图叹了口气:“要推迟到明年开春了。五阿哥如今人在西北,就这么召回京只为了大婚……”话不必说出来大家都明白,天家无私事。
女儿能拴给皇子做嫡福晋这对一个家族来讲是最为荣耀体面的事了,五阿哥除了性子有些不沉稳,其他方面比之京中勋贵子弟一点也不差,是个极好的女婿人选,只是,他跟女儿的婚事也太好事多磨了吧?!完颜氏叹了口气。
一旁的海阔珍忙上前晃了晃她的手,俏皮道:“这不是好事么,女儿又可在阿玛额娘身边多享受一阵了。”
“以后进了宫可不能在家里似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五什图说道,他与完颜氏只生了这么个嫡女,本来就娇贵,海阔珍偏又长得一副甜美活泼的可人模样,又贴心孝顺,自己膝下虽还有其她妾室生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却都没有海阔珍那么令他真心喜欢和看重。“有空多绣几个荷包什么的,听说四福晋的女红很好,可别到时给比下去了。”
海阔珍摇了摇头:“阿玛,我是不能跟她比的,我们未来的路不一样。”
五什图一怔,想到了什么,脸上缓缓绽开笑:“好,好,你能这么想阿玛就放心了。”又对妻子道:“别担心,吴扎库一族虽然不是满洲大姓,却也不差,咱们家门风也严谨,只要不行差踏错,这门婚事就歇不了,不过是推迟大婚日期嘛,等西北一定,五阿哥封爵到时海阔珍岂不更有脸面?此时别人的几句流言蜚语算不得什么,不要理它。”
“老爷放心,我可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完颜氏也想开了,女儿多留在身边一些时候也好,自己正好可以多给她讲讲内宅争斗之事,免得进了宫被人算计。“前儿个海阔珍她舅舅才托人从南方送了两盒子南珠过来,说是给海阔珍添妆用的,我想着再给海阔珍做两套头面,老爷觉得呢?”
“这些你拿主意就好。”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妆奁什么的尽可再置办得丰厚一些,不能跟四福晋的比,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
接到消息后,裕嫔耿氏觉得再来几回自己肯定要折寿十年,怎么轮到自己儿子这婚事就这么不顺?她真担心等儿子大婚的时候自己都提不起劲了。
弘昼第一次延迟大婚的原因很乌龙,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不过是婚前几日跟允禧允祜还有弘普(庄亲王第二子)几个年龄相近的在校场小练了一下骑射谁知道下马时会扭到脚?!总不好让他一个堂堂皇子阿哥大婚时一瘸拐地出场吧?太难看了!雍正拗不过儿子的爱面子,只得答应。
这一次,只能说雍正将一群宗室阿哥抛到战场磨砺时根本就没想到他还有一个儿子年底就要大婚,也没人提醒,所以……等皇后、裕嫔来问,虽然也能将人调回来,可一个皇子离开战场只为回京大婚说出去没光彩不说更会凉了一干将士的心。
想明白了这点,裕嫔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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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噶尔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策妄阿拉布坦自庇护了青海叛逆罗藏丹津便时时刻刻关注着大清的动向,他病死后,儿子噶尔丹策零位子还未坐稳就听到大清派大军杀来,心中不愿如此匆促应战便遣使求和,以拖延时间,一来好让准噶尔备战,己方能以逸待劳,增添胜算;二来,打好了此战正好让他立威,借机清除对自己不忠的人。
当然,万一大清真的罢兵就更理想了,整个西北还有谁敢缨他噶尔丹策零之锋芒?!等他稳定壮大准噶尔,借助沙俄之力未尝没有挥兵中原的可能。
……想得挺美的。不得不说策妄阿拉布坦和噶尔丹策零这对父子是一代枭雄,准噶尔在他们的领导下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从康熙到乾隆三代都没彻底将它啃下来,连带挑动得西藏青海那一带叛乱频发,大清不少将领就折在那里——尤其是富察家的。如果按照历史的正常情况,噶尔丹策零的策略是极为正确的,大清的军队也确实被他从雍正七年的出兵拖到了雍正十一年,才以傅尔丹的贪功冒进折了一大批将领进去,以失败告终。
可惜,历史在云珠这只蝴蝶的有力扇动下,大变了个模样。大清君臣对这次出兵上下一心、态度坚决不说,廷议时马齐还将他可能采取的种种策略行动给抖了出来,有心算无心,他的很多心思都白费了。
十月中旬,见早得了雍正旨意的岳钟琪、傅尔丹并未慢下行军速度,大清也未有罢兵之意,噶尔丹策零便又表请献上罗卜藏丹津以求议和,依然没能阻住清廷大军的步伐。
岳钟琪和傅尔丹两人正对准噶尔的反应都在皇帝的预料中而冷笑不已,噶尔丹策零因几番策略没有骤效而使得更多的部众在有心人挑动下怀疑起他的权威而气得面色涨红,他向来自负智勇双全,没想到这次会面临如此窘境。
“可恶!”他倏地转过身,鹰目森寒地扫着帐中部将,“既如此,那就战吧!准噶尔可没有贪生怕死的战士!”
对着地图,他开始对部将下达命令,有的负责吸引清军注意,有的借着熟悉的地形隐蔽准备打埋伏战,有的负责设陷井、放假消息……准噶尔与清军有过几次战争,噶尔丹策零对岳钟琪有些忌惮,若不是他,当年他叔叔大策凌敦多卜不会在进攻西藏杀死拉藏汗后败退伊犁丢失打下的土地。
鹰眼微眯,幸好他早有准备,早早令人在清廷的进军路线里收买了不少普通藏人,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散布假的谣言和军情……只要他们上当,他就教他们来得回不得!
……
从岫云寺回来,天色已晚,云珠让叶嬷嬷尚嬷嬷亲自到景仁宫和承乾宫说一声,便在司绮等人的服侍下直接洗漱睡了。
虽恨云珠对自己的态度不够恭敬顺从,无奈也抓不到什么把柄,皇后和熹妃只得抓着两位嬷嬷仔细问了一番岫云寺的大小事,特别是在观音殿求签那段,一字一句都没漏下。
翌日,云珠踩着点到承乾宫请安,眼看没多少时间了熹妃将本来要提点的话也咽到肚子里,想着,谁让你这么晚来的,这么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吃点亏才知道得靠着我才能日子过得舒心。
当下淡淡问了句“昨日上香累没累着”的话就领着她到景仁宫给皇后请安。
“我身体不好,就召了娘家一个侄女进宫陪着说话解解闷,大家认识认识。”一大早,皇后就给大家来了个惊喜。
昨天就得到消息的熹妃裕嫔等人知道皇后这侄女是准备给弘历做侧福晋的,还未到选秀的年份就接进宫不过是想着在皇上面前混个熟眼,能讨他欢喜就更好了。一时眼光都转到了云珠身上。
只见她一身浅草绿绣玉兰花样如意襟式旗袍,堆鸦似的头发梳了个如意头式,上面戴着绿草绒花和一支鎏金菊花头钗,耳上晃着鎏金点翠耳环,手上戴着赤金绞丝盘龙镯,如春水般清淡秀雅的脸上脂粉不施,肌肤雪嫩无瑕,仿佛一碰就能掐出水来,粉粉的唇更似三月里的桃花汁划上去的,娇嫩可人。
这一身通透的气派,虽不如在座的嫔妃打扮得繁复华丽,却跟天边的淡月、江边的绿柳拂风般,令人难以忘怀心生亲近。
每晚练功不缀的云珠怎么可能漏掉昨晚景仁宫和承乾宫的动静,对这事早就知道了,并不吃惊。她安安稳稳地坐着喝茶吃点心的模样,倒教众嫔妃心中诧异不已,这四福晋竟神色丝毫不动的,是不将这乌喇那拉家的放在眼里还是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再看她姿仪优雅,如清水流云般自然畅美地吃吃喝喝,不由满脸黑线,她难道不怕里面有不洁的东西,竟这么不防备地吃进肚子里?!
众人纠结的目光她不必看也感受得到。云珠心中暗自好笑,在宫里待久了,看别人笑话演戏已成了这些女人的爱好了。
本来只是无聊打发时间才捏了块点心的,没想到味道嚼劲都很合自己心意,早上睡了懒觉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有的吃她当然不虐自己了。至于里面有没有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一吃就知道了,即使一时吃不出来,回去也不过拉个肚子——她的身体机能已被玉兰树和空间调理到一吃不干净的东西或对身体有害的东西马上就会起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