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珠又道:“方才得哲妃纯嫔称赞的是哪两位?”
冯益躬身回道:“回皇后娘娘,是左边第二位秀女和最右边那拉秀女。”
弘历目光一扫,“就左边第二位吧,哪家的?”
站在最右边的陆婉秋心中一阵失望,却神色不露,依旧静静立着,予人美若秋荷静极生妍之感。
被点到名的秀女闻声出列,福身道:“回皇上的话,奴婢隶属满镶黄旗,乃户部侍郎喀尔吉善的嫡女伊尔根觉罗.哈姬兰。”
哈姬兰?这真是个印象不怎么好的名字,弘历当下便有些淡淡地,富察.芙灵阿见状问道:“平日在家中做什么消遣?”
“奴婢在家中除了跟母亲学管家理事,闲时便做做女红,弹琴自娱。”弘历兴致不高,惹得有些心思的伊尔根觉罗.哈姬兰很是失望,瞬间的表情让上面几位看得清楚,对她的评分不免低了些许。
“如此,弹个曲子吧。”
边上早有备好的古琴,伊尔根觉罗.哈姬兰福了个礼走过去坐好,意定神闲之后方弹了首《幽兰操》。
玉指冰弦,空谷幽兰,寸心不大,芳香郁郁。众人静听,琴音悠悠回荡于殿中,一时颇有万籁收声天地静,余音在耳的美感。
曲子倒是弹得还可以,弘历点了下头:“右边第一位出来说话。”
陆婉秋浅浅一笑,移步行至殿中,盈盈一福:“奴婢隶属汉镶黄旗,是太常寺少卿陆士隆嫡次女,陆婉秋。”
“风流婉转标致可人,难怪纯嫔方才看得呆了。”富察.芙灵阿抿嘴赞了一句。
弘历扫了笑意清淡地的苏宝柔一眼,目光又移向陆婉秋身上,只见她人如花娇,水沉为骨玉为肌,通身气质婉约清雅,比之大家出身的八旗贵女毫不逊色。心想,果然是天生丽质,难怪太后独独看重了她。
帝王就没有不爱美色的,只是一想到自己的额娘将自己看成为女色所惑的帝王,还想以此来达到控制后宫影响自己,弘历对眼前的美女便失了几分兴致。
富察.芙灵阿也细细地打量着这传闻中的美人,半晌,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陆婉秋是她见过最为貌美的女人,甜美的脸庞,雅逸如花,气质也算得上灵动清雅,只是历来秀女中便不乏世家大族里用心培养的贵女,也不乏天生丽质的秀女,她只是诸多方面加起来高上别人两分,比起皇后却还是差远了。
空灵,清逸,娴雅,大方、高贵……皇后身上浑然天生的气质简直万中无一,仙姿玉质或可形容,眼前的陆婉秋美则美矣,却还在凡俗之列。
想到这里,她对未来的两宫之争也多了几分把握,只要皇后继续她的贤明淡雅,慈宁宫再怎么折腾也动摇不了她中宫的地位。别人不清楚她可是明白得很,早在大婚之前皇上便对皇后有了男子之思,这份隐蔽的感情对于帝王来说是多么地难得,对皇后也是一种幸运,一种无形的实力。
她这边遐思不已,那边云珠开口问道:“确实是难得的佳人,你准备了什么才艺?”
“回娘娘,奴婢准备了一曲《惊鸿舞》。”陆婉秋答道。原来她准备了琴和舞的,只是前头伊尔根觉罗氏已展示了琴艺,自己再表演也突出不了自己,只好选择跳舞了。
“惊鸿舞?”云珠心头一跳,大清历来选秀还真少有选择跳舞的秀女,盖因八旗贵女最重视的乃掌家理事的本领,次为女红骑射,琴棋书画等汉家小姐必学的才艺倒是圣祖爷末期才慢慢兴起,可当众跳舞……除了在蒙古,都会被视为不尊重的表现,是讲究规矩礼仪的贵女们所不取的。
再者,跳什么舞不好,偏偏是《惊鸿舞》,真让她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出架空清穿剧,里面的《惊鸿舞》简直是夺得帝宠的良方,一用就准。
“怎么了?”弘历觉察她神色有异,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关心地问道。
云珠笑睇了他一眼,“臣妾只是觉得有缘,方才叶赫那拉秀女才写了《洛神赋》中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陆佳氏这会儿又跳‘惊鸿舞’。”
苏宝柔笑道:“惊鸿舞可不好跳,陆佳氏既敢选择这支舞蹈想必舞技高超,妾等可是有眼福了。”
一刻钟后,陆婉秋已换了妆容出来,不仅珠粉色的装旗改成了雪青色绣芙蓉花样的唐式长袖裹胸衣裙,连发型也梳了望仙髻,在音乐声中飘然入场。
227、寒木不凋,春华吐艳(四)
长袖挥舞,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娇躯旋转,飞跃,宛若游龙惊鸿;延颈秀项,娇颜灼然芙蕖,美眸顾盼,妩媚生姿,柔情万方。
“果然赏心悦目,不亏‘惊鸿’之名。”即便前世见识过各种舞蹈,云珠也不得不承认,古代人对于她们的舞蹈所下的苦功、投注的情感、呈现的内涵……以及给人视觉上的优美姿态、惊心动魄之感,有时候并不是现代的光影声乐和动作编排就能媲美的。
或许古代人与现代人唯一的不同便是他们能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地专注一事,不论是寒窗苦读亦或是对于艺术上的追求。
也不是说现代就没有十几年几十年地专注于艺术的人,只不过相对较少,云珠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以跳孔雀舞出名的大家杨丽萍。
当然,现在的陆婉秋的舞蹈功底也并非就是大清顶尖,但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她身体的柔韧性,肢体动作的优美与柔软,无一不说明了这点。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倾城美人,美人跳舞,总是比普通人更赏心悦目,扣人心弦。
“确实不错。”弘历唇角含笑,对吴书来道:“去将那匹金丝芙蓉绡拿来赏给陆氏。”
这是明白表示陆婉秋上记名了。
苏宝柔戴着甲套的手指不由一紧,好一会儿才松开,见上好的云锦被刮起了几缕丝,不由有些心疼,更看陆婉秋不顺眼了。她脸上笑得温婉:“看来我们又要多个妹妹了,可喜可贺。”
其他镶黄旗秀女垂着头,掩饰着对陆婉秋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富察.芙灵阿看着一脸惊喜伏地叩谢皇恩的陆婉秋,淡笑:“皇上充裕后宫是应有之义,咱们呀,还是等陆妹妹给皇上诞下皇子公主再恭贺不迟。”
“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继续看下面的秀女正经。”云珠早知弘历会纳陆婉秋进宫,太后的意思京中勋贵大臣耳目通明的都心神意会,不管实际帝后与太后关系是如何地僵硬,表面上的孝顺是不能给人予指摘之处的。
太后不在宫中,以皇帝对皇后的宠信,想阻止区区一个陆氏进宫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陆氏的进宫,代表着帝后对太后的一种顺从,任谁说了都只会是太后的不明事理,不会是皇帝皇后的不孝。
陆氏颜色再好,才情再高,奈何出身门第不高,其父陆士隆虽是四品京官却非实权职位,陆氏自己更因为常年练舞,为了保持身材的轻盈用了秘药使腰身纤细,身带异香,做舞时香气随舞姿逸散出来……导致身体不易受孕,怎么想都对云珠构不成威胁。
“是。”富察.芙灵阿和苏宝柔朝云珠躬身应道,差点忘了皇后怀着身子不耐久坐。
上三旗的秀女身份较为尊贵,向来是指进宗室为妻为妾的热门,云珠也不好太过怠慢中途离席。只是接下来的几个秀女,除了都统佟长盛之女佟佳氏容色才情较为出色,其他都是平平。
接下来几天,又阅看了正黄旗、正白旗、镶白旗……等其他八旗秀女,一些早就看好的秀女,诸如领侍卫内大臣常明之女金氏、御使布备慎嫡女赫舍里氏,内阁侍读学士舒赫德家的嫡女舒穆禄氏、理藩院员外郎布兰泰嫡女拜都氏、员外郎色明之女鄂佳氏……都表现得不错,尤其是准备指给永璜做嫡福晋的人选之一――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之女伊拉里氏,年纪虽小,规矩却好,性情也是温婉大方,容貌也颇为可人。
复选第一关的女红考核时她做了一个花开富贵香囊,最后阅选表现才艺时她依旧挑了女红,只是这次是打结子,一柱香的时间便做了个龙凤呈祥的挂饰盘长结,喻意极好,不仅弘历高兴,富察.芙灵阿也很是满意,赞她“心思明静,聪慧灵巧”。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回到长春宫云珠舒了口气,对为自己揉捏着脖颈肩膀的弘历道,“先头咱们虽然商量过,但这后头也有些变化,皇上不如陪我再确定一次。”语气到最后已有些撒娇的意味,弘历哧笑着揽她坐到榻上,“来吧。”
明天秀女就该出宫,哪些个上记名,哪些个撂牌自行择婚,哪些个等候指婚,都要确定下来。别说云珠向来懒得在这方面揣摩他的心思,他这时候也不舍得她思虑太过。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云珠执笔瞅他:“那么,这次上记名秀女共三位,满正红旗内阁侍读学士舒赫德之女舒穆禄.沙达丽为敏贵人,满镶黄旗侍郎永绶之女叶赫那拉.柔贞为舒贵人,汉镶黄旗人太常寺少卿陆士隆之女陆婉秋为庆贵人。”
弘历道:“就这么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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