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我还没怨人,平白倒来怨我?”瓣儿嚷道。

“一家三口都争着自怨,好一幅《睦亲争疚图》,独你不出声,是不是该罚?呵呵!好啦,肚皮饿了,咱们边吃边断案。”

诸人都被逗笑,一起坐了下来。才吃了两口,温悦忍不住望过来说:“夏嫂辞工回去了。”赵不尤正在伸手夹菜,只“嗯”了一声。

温悦又问:“你又去查那梅船案了?和夏嫂有关?”

其他三人顿时停住手,一起望了过来。

赵不尤清了清嗓,才说:“夏嫂被人买通,在我们这里做眼目。”

温悦果然已经猜出,只轻叹了一声。其他三人则全都一惊。

瓣儿更是连声嚷起来:“噢??难怪哥哥那次去应天府,并没告诉外人,路上也没人尾随,到了应天府,却被人跟踪。那人自然是得了暗信,快马先赶到应天府,在那里候着。还有,夏嫂去买鱼,那鱼被下了毒,她说途中琥儿被人撞倒。现在想来,外人即便下毒,仓促之间,也只能在鱼身上撒毒粉,回来自然要洗刷那鱼,毒岂不是白下了?”

赵不弃也笑叹:“蔡行那骄货也知晓我们这里许多隐情。夏嫂是被他买通的?”

“不是他。另有一个人,太学学正,秦桧。”

“哦?怎么蓦地跳出这么一个人?”

“那天,我赶去小横桥看武翘,是为一处疑点——”

“什么疑点?”

“武家兄弟接的那封密信,自然是高丽人所为。信中所写,是胁迫武家兄弟去梅船杀紫衣客,割耳夺珠,以为凭据——”

“噢!”墨儿忽然醒悟,“武家兄弟又转而胁迫康家兄弟替自己去做这事,然而,武家给康潜的信里,改了时辰和船名,康游上的是假梅船。此事是由武翘做主,他为何要偷改?”

“武翘显然是受了胁迫或诱骗,他也正是为此而死。那天,我赶到武家,秦桧也去了那里。当时我尚未起疑,以为只是师生情谊。不弃从蔡府回来,说及我们被暗中监视。要监视我们,从夏嫂入手,自然最近便。我便疑心夏嫂被人买通,叫乙哥暗地跟踪,发觉她偷偷去见秦桧,两下里便对到了一处。武翘之死,秦桧恐怕已先知晓。”

“秦桧是受小蔡父子差使?”

“不止。从冰库老吏开始,耿唯、武翘、黄主簿,连同已先饿死、不必下手的彭影儿,接连五人被害,都是死于铜铃毒烟,又与董谦相关。”

“这全都是秦桧做下的?他有这本事?”

“我先也不信。但细细理了一番,发觉其中有个龃龉不合之处。”

“什么?”

“梅船案牵出五条线,我们这一条上,其实又分出四派。”

“嗯??照紫衣客来说,丁旦一路,董谦一路,章美一路,还有一路是高丽使。”

“其实,这条线上原本只有两路,一边是紫衣客,另一边是高丽使——”

“但有人用董谦换了丁旦,更有人设出假梅船,又造出一个假紫衣客章美。”

“这四路皆是暗中行事,互为对手。但铜铃毒烟死的五个人里,朱阁是丁旦一路,耿唯是章美一路,黄主簿是董谦一路,冰库老吏和彭影儿又是六指人朱白河那一路——”

瓣儿插了进来:“这几方虽互为对手、彼此暗攻,灭口时,却串通一气,用同一个法子杀人!甚而指派了同一个人去行凶。”

赵不弃摇头道:“我若坏了你的买卖,岂肯让你知晓?何况这梅船案,绝非寻常买卖,极力遮掩都怕泄露,四方绝不会串通。而且,四方又都出了差错,得尽快灭口掩迹——这倒是留下个极大的空子,是绝好的买卖之机——”

瓣儿抢道:“甲乙丙丁,互不通气。若是有人看清了这情势,分别去和四方密谈,便能一次做成四笔买卖!”

“不只四笔,还有六指人朱白河那一笔。”

赵不尤点头道:“此人便是秦桧,他知悉梅船内情,更知这四方之忧与惧,而他自家,学正任期将满,正要转官,便趁机于其间操弄起纵横之术。这四方背后主使,皆是朝中贵勋重臣,攀附到任何一家,皆是青云捷径。若是有四家都来提携他,未来仕途可想而知。不弃查出丁旦背后是蔡行,乙哥替我问出高丽使那头是蔡京、董谦背后是邓雍进——”

“那大官人是邓雍进?”瓣儿惊呼起来。

“嗯。还有一方是章美这边。设假梅船,目的是要杀宋齐愈,我原本未能猜出背后主使,那天和北面房主事面谈时,他说东南生乱,枢密院支差房掌管调兵发军,公事最繁剧,古德信被转到支差房救急。然而,他旋即又被差去押运军械。此任原该差遣武官将领,古德信又公事在身,这般任意调遣,似乎是急于将古德信远远支开。能有此随意差遣权柄的,唯有童贯和郑居中两位枢密,童贯又在江南,便只剩郑居中——”

“郑居中为何要杀宋齐愈?”

“有两条缘由。其一,宋齐愈主张新法,又被误认为阿附蔡京,郑居中则深恨蔡京新法;其二,郑居中想招宋齐愈为婿,宋齐愈却心系莲观,当即回绝。这两条虽让郑居中恼恨,却不足以去杀宋齐愈。适逢梅船一事,他既要派郎繁去真梅船杀紫衣客,又要将康游引上假梅船。那假船上得有个假紫衣客,宋齐愈便成了绝佳祭品。”

“但这只是猜疑,如何确证郑居中是背后主谋?”

“古德信启程前曾留给我一封短信,正文只有八字,‘义之所在,不得不为’。我将那信重新封好,叫乙哥送到郑府,并说是梁门外周家客店一位姓古的客人所寄。枢密院分十二房,古德信只是其中一房文吏,而且已死。郑居中若与梅船无关,并未指使古德信去做那些事,收到这信,至多会纳闷,甚而未必能记得这一下属——”

“他却心虚生疑,立即派人去周家客店找寻那客人——投粮诱鸟,妙!四方主谋都已查明,哥哥今日去一一拜会他们了?”

“嗯。我先写了四封信,又去请了江渡年,照秦桧笔迹誊抄。”

“秦桧笔迹?你想令四方互斗?”

“不,我行此举,一为拆穿秦桧;二为制止那四方继续行恶,至少保全宋齐愈和董谦;三则是讨回了那个香袋。”

“哦?如何做到?”

“我将信笺调换了。”

“调换?”

瓣儿却立即明白:“给蔡京的信,装进蔡攸的信封里;给蔡攸的,又装进邓雍进的信封里??让这些人误以为是秦桧自家不慎错封了信,意外发觉秦桧竟也给自己对头效力!”

“哈哈,妙!妙!妙!”赵不弃拍起掌来。

温悦和墨儿也不由得眼露惊叹,却又有些担心。

“我先寻小厮将信递进去,而后才一一求见邓雍进、郑居中和蔡攸。”

“邓雍进用董谦偷换了丁旦,他读到的是给蔡攸的信?”

“嗯,董谦如今心中唯一挂念,只有侯琴。邓雍进恐怕正是拿侯琴来要挟董谦,否则董谦岂会去扮那妖道?”

“这条恶狗!”瓣儿恼骂起来。

赵不弃忙说:“先莫急着骂,先听哥哥说那信里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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