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说:“那是很珍贵的。”
松心说:“我不想上学,只想找你玩,但你喜欢读书。”
嘉木说:“现在书可以不用读了。”
松心问:“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嘉木说:“原来是因为这个。大学的老师想让我申请国外的学校,继续学业,但那不是我的志向。”
松心说:“你的老师一定觉得可惜。”
嘉木说:“山外的人情,不是我向往的。”
松心问:“那就便宜我了?”
嘉木微微一笑,答:“我们这样就很好。”
夜里落大雨,山溪某些年会聚起洪水,但那也不觉得惊险。
被窝里,松心挨着嘉木,说:“我们像在一艘船上。”
嘉木抚摸她的头发,问:“船往哪儿去?”
松心说:“沿着深沟大壑,乘着洪水,飘过千山,又下南洋,去找镜花缘里的君子国。”
嘉木轻抱她,不大说话了。
松心也静下来,树啊山啊,都要洗一夜的冷水,她不用担这些风雨。
她要是不喜爱嘉木,就可以做一个阴森森的人,不管谁有个好歹,都不为所动,但她偏偏有了这种柔情。
仿佛山上,繁殖期的动物,最容易被捕获。
因为冲昏头,失去了警惕。
窗外急风骤雨,松心想象命运之神在挑选人间的祭品,忍不住搂紧嘉木的腰,好一会才慢慢睡着了。
《青木瓜》18
松心的同学桦妮在体制内上班,职工按新规定,不能再持有小水电站的股份。
桦妮打算将股份转让给松心,且将认识的同事,都介绍给她。
桦妮觉得县市之中,很容易有那种体制内与体制外的泾渭分明,但松心不带那种狭隘,从小跟同学交往就不看这个。
松心成了收股份的小贩子,收的价格也慷慨。
松心钱不够了,找嘉木要,也找她二哥家麟要。
嘉木和二哥都给她钱了,部分股份就按他俩的名字。
嘉木看她搞事的样子,显然就是精力旺盛。
两个人喝茶的时候,松心拿吸管喝几口,又在院子藤床那儿躺下了,吃一点乌黑的药桔蜜饯,一脸的财迷表情。
他逗她说:“松心,你像吃了一头羊的蟒蛇。”
松心哦了一声,说:“是啊,像我这么吃得开的人,大有可为。”
嘉木笑了。
松心惋惜没有更多的钱,不然,她可以多收拢一些。
嘉木喝口茶,问她:“二年级的小学生,好教吗?”
松心说:“小学生的天性已经展露出来的,只要不作乱的,都好好教着。”
嘉木笑了,问她:“什么叫作乱?”
松心说:“从小就会借力打力,找父母施压老师的,我会重点收拾。公立学校既然是平均教育,就得一碗水端平。想要开小灶,博关注,那我就好好留他到放学后,慢慢对他进行办公室思想品德教育。”
嘉木看着松心腹黑的样子,笑了。
松心说:“阿猫阿狗,养个两三年,都会演戏。更何况八九岁的人,万物之灵可不是白叫的。但要是养成了这个习惯,长大多半是小人,我不好好教育他,他以后的路会越走越窄。”
松心又说:“高中的时候,有一拨人,十五六岁,聚在一个班,看准了别的班上,哪个老师教出的学生成绩好,就写联名信,让校长调派这些老师给他们使用。仗着他们的父母是市县官场的干部,校长居然也让步。好了,这几年,他们的父母该查的都查得差不多了……十多岁就敢弄权了,不是跟父母学的,是跟谁学的?”
嘉木摸一下她的额头,说:“松心,想太清楚伤神,不如糊涂一点。”
松心说:“我反正心里有一把尺子。”
嘉木微微一笑,她的生命力超过了普通人,不折腾,反而憋屈。
松心喜欢嘉木的开明,他愿意顺着她自由自在,尽情去试错。
《青木瓜》19
端午节前,松心班上的一个小学生一脸惆怅,对她说:“老师,我觉得好无聊。”
松心笑了。她买了几十套绘本,摆在教室窗台,无聊的小学生们自然去看,不感兴趣的就算了。
小孩儿天生被落难情节吸引,什么和同伴失散的丹顶鹤,什么流落孤儿院的小公主……
至于后来,人的同情心,是在哪个年龄弱化的呢?
也许因为,时代选择了有野心有策略的人,不会是什么道德楷模。
端午节,嘉木参加书法协会的茶话会,认识许多风雅的买家。
因为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有人不信他这么早婚,他也不多提,又有人看他年纪轻轻,笔法已经卓然,非要他现写几个字,他就写了个木字头心字底。
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他不言语,自顾自笑了笑。
夏天,某一个冰雹天,嘉木订的一棵橄榄树运到了,种在院子里。
松心不明白他的购物风格。
嘉木说:“躺在橄榄树下,不是很好午睡吗?”
松心想了想,说:“有点道理。”
她不想吃粽子,咬了一口,就让嘉木吃剩的。
嘉木说:“松心,你会退化到吃奶那一天。”
松心乐了,伸手要摸他的胸口,他握着她手腕,说:“白天不要这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