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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将至,戏幕已落,台下人已是寥寥无几,待曲终人散鸟飞尽,只余下角落中两个对酌的身影。
云青崖把凉透的残酒饮尽,开口道:“既然戏唱完了,那便该谈正事了,在下听闻天机门遭到了来路不明的魔族袭击,想来应当是燕尊主的手笔吧。”
燕无渊颔首一笑,丝毫没有要隐瞒之意:“不错,但这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让灵郁老贼知道,这西陵已经不能容他如此放肆了…”
他俊美的面容显得阴鸷无常,语气极冷,转而又道:“…那么仙君你呢?与其套孤的话,倒不如拿出诚意来,不然…孤也不介意逼你开口…”
这话让云青崖顿时脊背一凉,寒意涌上心间,他明白一但提及此事,面前之人就又会变成那个残忍狠绝的天魔了,九幽魔尊欲要掌控的必然是不容半分欺瞒与诓骗。
…而自己又能否信任他呢?云青崖向来伶牙俐齿,但此时也不免心生踌躇,在敌我难辨之时,唯有缄默不语。
“…嗯?仙君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燕无渊见他始终不开口,于是抬手微微勾起云青崖的下巴,逼迫他望着自己,谁知正巧对上一双迷惘无措的剪水明眸。
“…呵,你这鸟儿怎么搞的像孤要欺负你似的,莫不是委屈得要哭了?”燕无渊忽而心情大好,唇边露出愉悦的笑意。
云青崖闻言秀眉一蹙,毫不客气地挣开他的手,嗔怒道:“…走开,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我把你的龙爪子砍了!”
燕无渊剑眉微扬,唇畔笑意愈沉,开口戏谑道:“那你大可试试,是你先把孤的利爪砍了还是孤先把你这鸟雀的羽翼折了,这样你可就再飞不起来了。”
失翼之雀如何还能逃过猎人的追捕?只得被关在笼中日夜为主人歌唱了。
“……”云青崖有些无语的轻捏了下胀痛的眉心,心中暗道再也不能在这厮面前逞一时口舌之快了,若是被这种挑衅激怒未免太伤颜面。
云青崖叹了口气,望着那人似笑非笑的面容,终于开口道:“罢了,燕朔,我再信你一回。”
除却他之外,整个西陵怕是再无人能解自己心中之惑了。
燕无渊闻言收敛笑意,赤眸阴郁却不见冷色,说道:“哦?那孤愿闻其详。
其实云青崖也不知面前人知晓牡丹镇的一系列蹊跷之事会有何反应,但既然决定全盘托出,他也就不再隐瞒了。
谁知燕无渊这厮听到自己被凶兽分神打成重伤之时竟开口嘲笑道:
“…你这鸟儿还真是孱弱不堪,被区区鬼车分神打成这样,也不知西王母那女人为何要让你送信,如此漂亮的鸟雀自然要豢养起来赏玩啊…”
“……”云青崖闻言眉头一跳,恨不得立刻拨剑把面前嚣张跋扈的天魔的龙鳞都剐了以解心头之怒,但好在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转而道:“…若不是受绝地天通的制约,我又岂会如此凄惨!”
“绝地天通?”燕无渊忽而神色多了几分凝重,摸着棱角分明的下颚,开口道:“这个法则于魔族无关,孤虽不清楚,但也有所耳闻,孤曾见过灵郁老儿与天玑门的神族下属…他们好像并不太受其影响…”
“…什么?”云青崖一愣,不由得心生疑惑,开口道:“这是为何?”
燕无渊答道:“据孤所知,这绝地天通对不同的神籍者影响亦有不同,对天地原生之神犹甚,而对飞升之神的制约则会衰减,换句话说,只要原先的修为深厚,成神后就可以后不受其制约…”
“等等,那岂不是说…”云青崖顿时遍体生寒,心想这法则岂非从创立起便一直在制约着原生神众多的西海?!
燕无渊唇畔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嘲讽道:“…正如你所想,所以孤才会说西王母当真愿意忍气吞声,懦弱至极;倘若东海那群贼人敢对孤王的臣民如此放肆,那孤必将要他们付出代价!”
“……”云青崖无言以对,经历过面对凶兽灵力受缚无法施展的绝望,他已经无法不去厌恶这条强加于身的律法了。
看着这只玉颜鸟儿羽睫低垂,失落怅然的样子,燕无渊难得生出几分怜悯,开口道:“罢了,此事暂且不说,孤也未曾料到这凶兽竟在东海的掌控之下,如此一来倒是多了不少麻烦。”
云青崖见他神色坦然自若,心道凶兽与镇魂铃之事与果真与他无关,不由得松了口气。
且听燕无渊又道:“…不过那个妖鸟分神你们是如何解决的?”
“我是没那个能力,最后自然是被陵风…呃,我那位同僚好友解决了。”云青崖语气一顿,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之色。
话音未落,燕无渊忽而勾唇冷笑道:“…同僚好友?叫得这么亲热,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青崖闻言一愣,下意识答道:“…就是知交好友啊,还能有什么关系?”
燕无渊不可置否地挑眉道:“哦?你这鸟儿怕是早被那道貌岸然之徒吃干抹净了也不知道吧?”
“…你莫要胡言!陵风他才不是…!”云青崖不由得怒上心头,本欲张口
', ' ')('反驳但立刻就冷静下来,决定不招惹面前喜怒无常的麻烦之人了。
…这么下去只会愈扯愈远了,还是想想那只分神妖鸟到底是被何人所控吧。于是云青崖把心中的疑惑告知了面前人,只听燕无渊沉默片刻,开囗道:
“魔气…?孤从未下过令,既然不是九幽之魔所为,或许是被何人所控的魔,亦如北定村那日…”
云青崖闻言疑惑道:“这里难道不会有什么荒山野魔吗?毕竟牡丹镇妖鬼横生阴气极重啊…”
话音未落,燕无渊高挺的眉骨间生出几分倨傲之色,开口打断道:“…不可能,早在孤王一统九幽魔域之时,人界就不再出现荒野之魔了;魔与妖鬼皆不同,魔族无论流落何地最初皆诞生于血狱炎池中,他们会受到魔玺的感召,听从王者的号令。在孤寻到魔玺时,便已经下令所有魔族皆应退回北溟幽都,不得留存凡间。”
“如有违令者,皆已被放逐到荒无的极北之地了…”
九幽自太初之战后便群魔割据,众魔侯各不为政,魔玺下落不明,直到天魔无渊寻回魔玺征伐魔域才使万魔伏首,重归幽都。
此举,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东海神界会如此忌惮。
云青崖忽然间生出了一丝不真切的感觉,面前俊美无俦气度不凡的天魔是统领魔界的尊主,亦是北溟幽都的帝王,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又因何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你这鸟儿在想什么?”燕无渊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出神,如水的碧眸懵懂无措,不免觉得有些的好笑,伸手过去捏了下他白皙莹润的脸颊…
“…唔!好痛!”云青崖回神揉着自己的脸,目光幽怨,开口道:“…我在想倘若违令者皆被你驱逐了,那这么做未免太过残暴不仁了吧。”
燕无渊闻言微怔,随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唇角微扬,赤眸阴暗不明,冷冷地望着他开口道:“…残暴?你可曾见过真正毫无理性,全凭杀戮欲而活的魔,于他们而言,孤选择了放逐而非剿灭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以暴制暴是魔的法则,只有足够强才会有人听你的话…”
云青崖垂眸不语,不得不说自己对魔族仍是知之甚少,无法反驳便也只得认同,倘若有朝一日能去魔界转转或许也能见识到大荒不同的风景?
他怀着这样大胆的心思开口道:“燕尊主,九幽魔域是什么样的?”
“…?”燕无渊本以为此番话定会吓到这个天真至极的鸟儿,却未曾料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于是哂笑一声道:
“呵,你这么问,莫不是想去魔界?那里在孤尚未踏足时是个了无生机的荒无之地,魔侯为各自封为领主,他们用斗兽场招募兵卒,只允许强大的魔活下去,弱者便只有被撕碎分食的下场…”
“那里曾经是野蛮凶恶之地,孤劝你这鸟儿还是莫要生出这种心思…”燕无渊虽语气平淡,但神色凝重,甚至多了几分警告之意。
不过这倒让云青崖更加好奇了,寻求未知怕是青鸾的天性使然了。于是他便又问道:“那现在魔界也是如此吗?老实说我反而更感兴趣了,若能有朝一日踏遍大荒山河,那才死而无憾呢。”
燕无渊看向那只不听劝的鸟儿,开口冷声笑道:“自然不是,现在九幽由天魔军管辖,但你倘若真的要来,也并非不可…那便无需再回来了,孤的魔宫里正缺个陪酒的侍奴…”
“…??”云青崖闻言面露羞愤,雪白的脸颊顿时绯红如雾,忍不住恼火道:“登徒子,就怕你那魔宫关不住本仙,我若到魔界必先拆了你这天魔的老巢!”
“哦?你这鸟儿可要说到做到,孤王随时恭候…”燕无渊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邪侫的目光露骨且放肆,好似攀上后颈的毒蛇,正欲把看中的猎物收入囊中。
云青崖心下一阵发寒,只是他那时还未想到,二人于西陵的戏言竟会以一种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成了真…
世事难料,多情却被无情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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