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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生灵的思想与意识最为复杂难懂,它们大多无形,无法具象的表现出来,但功法深厚的修仙者与神祗,他们可以将神识尽归识海,再将其化为虚幻的景象。
正如谢陵风面前所见之景;四周似是一片水光接天的清澈湖泊,那湖水明如澄镜,倒影着万千之影。
唯湖心处生有一株参天的桃花树,独立于空寂的镜湖之上,枝繁叶茂,花开葳蕤,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定晴望去,树枝间竟停驻着一只青色的鸾鸟,那鸟儿羽翼华美,尾携翠羽流光,翩然酣睡其中。
“…青崖?”谢陵风被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迷了双眼,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在那株桃树下驻足凝望。
传闻古时有凤凰栖梧桐,而今见青鸾伴桃花…如此盛景,他岂会忘却?
忽然,那只美丽的鸾鸟被惊醒,睁开了碧色的双眸,仰颈悠悠啼鸣,后又展翼自树间徐徐而落,带起一阵桃花飞雨,扬扬洒洒,宛若惊梦…
青鸾敛翼,抬首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但目光中却无半分敌意,反而柔和懵懂,天真无邪。
谢陵风面不改色,只是伸出手尝试触碰它的羽冠,并开口低声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那只青鸾似乎听不懂他的询问,只是觉得面前人格外亲切熟悉,遂主动垂下优美的颈,俯首在他手中亲昵的蹭了蹭,引得谢陵风浑身一僵。
“青崖…你为何会如此信任我?”谢陵风顿时愣在原地,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
他不仅识海对自己的侵入亳不设防,就连元神所化的青鸾鸟也如此亲近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一介神祗的元神竟会如此的温柔谦和?
谢陵风忽而生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愧疚,毕竟是自己存有邪念,想将他从身到心都据为己有,刻下烙印强迫他服从。
他一直以为云青崖从未信任过自己,才会百般逃离,但没想到…竟会如此。
那只青鸾鸟儿看不出面前人深沉的心思,只是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尔后似一只乖顺的雏雀一样凑上前去,依偎在他胸前,身后修长的尾羽随风轻摇,卷起片片落于水面桃花。
谢陵风一怔,而后顺势抚过它背后柔顺的羽毛,淡淡地笑道:“…是我对不住你,可事到如今,我更不愿放手了…”
或许云青崖不知道,自己的这位知交好友,从来都不是面冷心热的谢道长,而是孤冷绝情的临虚神君,他想得之物,必会不惜一切的得到。
谢陵风将那只温驯的青羽鸟儿搂在怀中,指尖微芒涌现,当即在它颈后三寸处烙下神印。
青鸾似乎察觉到有一股灵寒之气想要强行侵入,于是抬首啼叫,微微挣扎起来,但被谢陵风压制住,于它耳畔轻哄道:“…莫怕,只要这神咒存在一日,本君便可护你一日。”
“…呜!”待神咒结印完成,青鸾已是无法再反抗他分毫,只是垂首哀吟,浑身皆被寒气所侵,连清明的碧眸深处都染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浓郁墨色。
霎那间,镜湖落雪,四周雾凇沆砀,上下皆白,虚虚实实,不可明辨…
待一切如梦初醒,云青崖依旧于昏暗的山洞中安睡,而谢陵风回神间便清晰的感知到了他们彼此的神识由咒印所联系,形如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此后,这只鸟儿就会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制住,依附听从着他。
谢陵风薄唇微勾,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墨眸沉郁深邃,眼底的寒光一恍即灭。
[青崖…你是我的…]
内心的声音早已让谢陵风分不清此时的他究竟是自己…还是心魔…
神魔本一念,道心故生魔。
半个时辰前,蘅芜山外,此时天雷刚刚退散,阴云遮月,夜幕下,四周的空地上仍留存着打斗的痕迹。
一位素带白裙的女子踱步上前,四下寻视张望,她神色冰冷,清丽娇美的脸庞却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白,眼眶中更是布满血丝,不似寻常。
那女子将目光移向沙石中一颗毫不起眼的乌黑色珠子,忽而眼前一亮,殷红似血的朱唇露出诡异的笑容:
“找到了,这便是灵郁上神说的鬼车妖丹吧,有了它,这凶兽便可以再归我所用,介时定会把那个碍眼的神鸟除掉…”
“…这次算他有几分本事,竟不惜招来天劫制伏了鬼车,不过他若死在这九重天罚中,倒也是省事…”
素汐婳本欲俯身拾起地上那枚妖丹,谁料身侧不远处竟传来一声嘲讽似的冷笑,她立刻回首望去,并低呵道:“…谁?”
“呵,想不到素师妹竟沦落成魔修,与那贼人为伍…”来者一袭深紫色锦袍,上身披着宽大的斗蓬半遮住了苍白的容貌,他清瘦的身姿在幽幽月晖下形如鬼魅,手执一柄乌金扇缓缓摇动,风流又诡谲。
“越师兄,好久不见…”素汐婳脸色一暗,虽是寒暄但她语气冰冷,神经紧绷,那双泛红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男子,又开口道:“不知越师兄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 ' ')('越同孤指尖乌扇一转,勾唇笑道:“本座自是被这上古妖鸟与昆仑神鸟相斗所惊扰,前来打探一二,今日这西陵可真热闹啊…”
素汐婳见状顿感不妙,此人定是寻到了线索,特地来找麻烦的。于是她立刻伸手抓向地上的妖丹,但谁料越同孤出手极快,手中长扇一合,打出一道紫色真气如残月流星般飞向她腕间。
“唔——!”素汐婳连忙抽身疾退,一只玉手已是被真气所伤,鲜血淋漓。已至死路,她岂能善罢甘休,素袍衣带翻飞,凝魔气成剑,朝那紫袍人袭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魔剑,越同孤面上丝毫不怵,只侧身轻易避过,他身法快如影,转瞬间就已移至那妖丹所在之处。
“什么…你!!”素汐婳回身气急败坏向他攻去,五指弯似鹰爪,指甲也尖长如刀,怎么看都已不似个常人,显然被魔气侵染已久。
越同孤冷冷一笑,当即开扇作挡,而后扇柄微挑,提气转守为攻,灵力回流,逆转阴阳,一记“乾坤妙手”一掌将素汐婳击飞数尺,倒地咳出一口血来。
“啧,师妹当了魔修这功力反而退步了不少,本座连拨剑的兴致都无,就这点本事…怕是连大师兄的衣角也抓不到吧…”
此话正戳素汐婳的痛处,她咬牙咽下口中血腥,原本的一双美眸而今却满是怨毒之色,恶狠狠道:“…咳咳,二师兄难道不也是?你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他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你我…!”
“…云青崖,那只昆仑的妖鸟,我一定要杀了他…”
她已失了理智,近乎歇斯底里地嘶叫,而越同孤见此情景只是略作惋惜地摇了摇头,捡起地上那枚妖丹,开口道:“…堂堂汐婳仙子竟像个魔道妖女,为情所困,当真愚蠢至极…”
“更何况那只青鸾甚为有趣,仅凭你又怎能杀得了西海的神祗?有朝一日,本座定会把他夺过来肆意玩弄,再亲眼瞧瞧本座那位好师兄痛不欲生的样子…”
“只是现在…容不得你等杂碎放肆!”言毕,越同孤五指一收,捏碎了那枚妖丹,其间留存的强大妖气倾刻间就已灰飞烟灭。
“不——!!”素汐婳见那妖丹已毁,自己的计划败露,不由得大惊失色,浑身魔气外溢,眼看就要爆体而亡,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金光作锁,封住了她全身的经脉,而后则听到灵郁的密语传音:
[没用的废物,既然妖丹已毁,还不快走!]
待那声音消散,而素汐婳似乎恢复了理智,狼狈起身怒瞪着那紫袍人道:“哼,你坏了上神的大事,上神是不会轻饶你的,走着瞧罢…”
言毕,那白裙女子便回身离去,她发冠散乱,裙袂污秽不堪,那样子再也不像昔日冰清玉洁的仙子。
越同孤留在原处,紫袖飘逸,乌扇轻摇,竟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死到临头的丧家之犬,本座又岂会惧?”
月影幽晦,树影婆娑,一道人影隐匿身形,悄然落到越同孤身侧,半跪行礼道:“师尊,一切都已打探清楚,是时候收网了…”
星罗棋布,纵横捭阖,谋者,衍天而行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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