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倪头一次知道火车还有站票。
隔壁那圈人打了几小时的牌,抽烟,磕花生米,自由得没把火车不当自己家。
坐着的和站着的两拨人轮流替换,不停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充斥着低趣味。
沈倪还是被赶出门前那副打扮。
吊带衫,热裤,露出大片细腻皮肤,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很扎眼。
她烦躁地偏开头,一头冷棕色长发也因为偏头的动作从肩头滑落,挡住了周遭蠢蠢欲动的目光,也挡住了隔绝外界噪音的那枚蓝牙耳机。
薛成俊这通电话很好地降低了她被搭讪的几率。
不过连续几小时的电话粥,话题都聊干了。
“你说点别的。”沈倪不想答刚才的问题。
薛成俊无奈:“……你出门带够钱了没?你爸销没销你的卡?一会我先转你点应应急。”
隔着手机,沈倪咬咬牙:“不至于。”
“那我过几天找机会看你。”
“……又不是不回去。”
“那你到底去几天?”
话题又绕回来,沈倪更烦了,“不知道。”
煲到耳朵发烫,充电宝都续不上电,沈倪终于抵达目的,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她深吸两大口,第一口敬头脑发热来到这,第二口敬自由。
在这个大一的暑假,她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沈应铭,总算活得更像大人了。
距离京城已经一千多公里。
南方的天闷闷的,夹着湿气。
沈倪抬手把一头长卷发绑在脑后,露出白皙后颈。没了火车上那些肆意打量的目光,她觉得自在不少。
周围来来回回人流量很大。傍晚来临,街边亮起霓虹。
这边的霓虹是真的闪烁。最显眼的那串红色字“住宿上二楼”明明灭灭,随时都面临熄火。
她立在夕阳下许久,打量这个全新的,哪哪都带着湿气,挺不繁华的地方。
沈倪满身写着烦。烦到路过想朝她吹流氓哨的人都哑了火。
出租车司机不管她脸色不佳,径直上前拉客:“姑娘,走不走?”
她掏出地址,指着那行字:“这。”
“这啊,我认识,还有三十几公里呢。打不打表?不打一百五。”
好像是怕她犹豫,司机补了一句:“那边没有公交,晚了车都不好打。”
沈倪本来就没有坐公交的计划。
一天下来,人很疲。
她坐上车,丝毫提不起兴趣闲聊,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天色慢慢暗下来,她强打起精神开始搜索附近的酒店。
那房子在不在另说,就算在,也那么多年了。不可能还能住人。
车越开,选择范围越窄。
司机穿街走巷,最后一脚刹车停在一条窄巷前:“就这了。往里开不进了。”
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刚才下火车的县城。
沈倪再看手机,地图上显示南山镇,但一勾选住宿,选择栏直接空白了。
她下车后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这附近有酒店吗?”
司机师傅嘿一声笑了:“那还得回刚才县城。”
刚巧一辆公交从出租车背后慢吞吞摇晃过去。
又蒙我呢。沈倪心想。
她面无表情往巷子里走,手里推着拉杆箱。
滚轮在这条陌生又宁静的巷子里发出刺耳噪音。她用力提了提,继续往里走。
这条小巷都是青石板路。
两边是低矮的两层居民小楼,灰墙灰瓦,后院围墙往中间一夹击,组成了这条弄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