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老周满面笑容,看姜南书哪哪都满意得不得了。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犹豫着问:“是这样的,我看你都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不如让何珊珊和你同桌?她从初中起就在五中,人缘好,和她交个朋友融入高中生活中也挺好的嘛!”
话说得委婉,姜南书却知道老周出尔反尔的原因。
何珊珊是副校长的女儿,她提出这个要求,老周自然要给面子。从老周的表情眼神,就能看出他的为难。
姜南书垂下眼睛,轻声说:“周老师,我不需要同桌也不需要朋友,何珊珊同学对我学习带来的影响,远超过帮助,您应该也不希望我因为不习惯有同桌而导致成绩下降吧?”
老周还想再劝,却只听姜南书礼貌开口。
“周老师,我刚才还有道题没做完,想回去继续。”
“……,去吧去吧。”
老周看着俊秀挺拔的少年离开,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唉——”
“嘿,老周,姜南书都分到你班上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有希望拿状元的啊。”隔壁的老师开口道。
老周笑了笑,又有些苦恼,“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孤僻了,入学一年,也没见他跟哪个同学走得近,我跟他谈大学志愿之类的事情,他也只说自己有目标,不好沟通啊……”
开完班会,姜南书在教室里做了几张卷子才准备回家。
他离开的时候,学校里几乎已经没人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在转角的地方,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姜南书?珊珊你……唉,这回又是怎么了?”男生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在安慰哭泣的女生。
何珊珊抽噎着说:“他说同桌会打扰他学习。”
“你应该庆幸没和他当同桌啊,姜南书那人……不吉利。”
何珊珊提高了声音,“陈学礼!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这么说我可生气了。”
“欸,你别生气啊,是真的,我刚从实验那边打听过来的,他原来不是在实验念初中吗,中考发挥失常才到我们这儿来的。”
五中的人都知道,姜南书小学初中在实验,本市最好的学校,省重点。而五中,在市里也不算是什么好学校。
“说不定他中考的时候生病了呢。”
陈学礼:“那可不是,他中考的时候,父母空难死了,听他堂弟说,这人不吉利,克身边的人,连他奶奶都不愿意和他住一起,说他出生那年,爷爷就突发心脏病死了……”
姜南书此刻已经半靠在墙上,等着前面挡路的两人讨论完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明明在说他,他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拿出一本书开始翻看。
陈学礼说的这些传闻,有些真实性,却又不全然如此。
他是中考失利,但来五中读高中却不是因为没考好。
实验留过他。姜南书成绩向来好,一直稳居第一,学校自然不会为了一次失利让这种好苗子流失到其他学校。再加上他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发挥失常也不怪他。
校领导很快就磋商出了方案,姜南书交一笔赞助费,留在实验读高中。至于钱自然也不是真的收,以姜南书的实力,高一肯定能拿学校的特等奖学金,这赞助费就算是返还回来。
对他的优待还在于借读生是不能进重点班的,姜南书却可以。
但姜南书拒绝了,不是因为赔偿款被奶奶全部拿走,也不是因为什么自尊心。
他只是觉得麻烦。
留在实验中学,必定要面对有意的无意的安慰的目光,还有老师的额外关注。他人赋予了感情,他必须回应以一定的感情,否则便是不懂人情世故。
就如同现在,他等在这里不走出去,也不是因为害怕或是逃避,只是因为麻烦。
感情的流露,在非必要时,姜南书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比如此时此刻。陈学礼的言语中充满了恶意,他却并不生气。
为不值得的人生气,所耗费的时间和能量,不如多刷几道题。刷题能带来分数的提升,愤怒却一无所获,只会带来麻烦。
他足够理智,权衡利弊之后,便不会生气。
然而,经年累月的闹剧看下来,倒是有了些后遗症。他怕真实的,血肉饱满的人生。
姜南书不喜欢人,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属于人的情感,都让他觉得麻烦,随即便是退避三舍。
唯独那些板正的冰冷的文字,或是陈列在玻璃柜内无生气无情绪却又在诉说着悠远故事的文物,才能给他带来心底的安宁。
姜南书早已定下未来的方向,考古学。所以他从来都避而不谈,他知道,一旦说出这个志愿,便又会带来些许小麻烦。
起码老周应该是会反复地要劝他改变主意,毕竟考古并非是大众概念中可以出人头地的职业。
他已经规划好接下来人生的道路,便不会因为外部因素改变。
有些大学的考古系是文理兼收的,但姜南书依旧选择了文科。如果选择理科,他需要将大量时间花费在刷题上,这些题目对于之后大学阶段的学习并没有太多帮助。
而选择文科,姜南书可以阅读很多文献书籍,既对高考有用,且积累的皆是对此后学习有帮助的知识。
姜南书翻过一页书,听着陈学礼恶意歪曲的传言,心中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