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听过,三辰宫从未违约。”林昌邑道,“你此番私自行事,就不怕你们宫主知道。听闻,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是打算拿宫主来压她?
月折唇角不屑地扯了扯,摊开手颇是无谓地凝着他。
“同三辰宫有约,你不是第一个。”
林昌邑果然反应过来:“那些你们不准备履行承诺的,都被杀了?”
“是。”月折淡淡道。
林昌邑蓦地瞪圆了眼睛,原本他还存着侥幸,这些不过是月折一人所为。毕竟,若是与整个三辰宫为敌,需要太多的底气。
他厉声道:“你们留着卿卿的命,想用她做什么?”
若是循着最初的承诺,不论将人是杀是留,三辰宫都能得一笔丰厚的报酬。既算是反悔,也可重新与他商谈。眼下却是直接了当带人回城,这是有更要紧的事,甚至重过了百万两银。
月折反问:“那你想做什么?”
林昌邑立时被问住,如被戳中要紧的穴位,眸中陡然生出狠厉的杀意。他霍然后退,团团围住月折的那些人立时欺身而上。
同一时刻,如意楼。
林卿卿自月折走后,一人独在房内,也并未生出几分惧意。哪怕,明知是有人调虎离山。白日里她方才在最繁华的长街走过,人人皆知她被人救下,若是今晚突生意外,林昌邑便是脱不开嫌疑。
林卿卿以为,林昌邑不至于此。
可时间在渐盛的烛光里流淌而过,久等月折不回,林卿卿心底到底生出些不安。
忽听得门外传来微弱的脚步声,那声音迅疾而来,落在地上偏又轻微。林卿卿猛地起身,方才将陆安之先前送她的剑握在手上,门便被人自外面一脚踹开。
她来不及想,是否是林昌邑非要她死?只紧握着手中之剑,做好防御的动作。
可来人来得又快又急,连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也不曾给她。林卿卿甚至来不及反抗,那情形,像极了从前林昌邑忽然抽剑刺向她。只不过眼前的蒙面人,是手执大刀,更为狠厉。
林卿卿抬起剑意欲对抗,却是被人轻易一刀劈下,长剑落地,震得她掌心都是发麻。下一刀,便是毫不犹豫挥向她的脖颈。
身前是被人踹开的房门,身后,是敞开的窗户,燥热的风在身侧穿行,陡生冷意。
第22章 攻心
林卿卿眼看着刀刃寒光闪过, 脑子一片空白,不知作何反应。
忽的,身后有风席卷而来, 似有什么东西打她耳边极速而过, 击打在冷冽的兵刃上。而后,是一颗石子落地, 那蒙面人似乎受到重击, 整个人握着大刀后退了几步。
可是容不得他逃,随即一道墨色的身影自窗口掠来,长腿高抬,一脚踹在他的心口,蒙面人当即倒地。
林卿卿一眨不眨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他还是那副模样, 冷峻的面目,不动声色就像攒了杀气一般。
他一来, 顷刻显得那蒙面壮汉是个愚笨粗鲁又不经事的憨憨。尤其, 那憨憨轻易被人撂倒,动弹不得。
蒙面人倒地,很快便有人自门外走来, 自顾自地就将那蒙面大汉拖走。
林卿卿又是瞪圆了眼睛, 瞧着走来的那一袭雾蓝色纱裙的女子,将那蒙面壮汉提走, 像提一只小鸡仔一般。唯她身上的纱裙繁复,方才一手扯了裙摆,一手提着那大汉衣领。
是了,她统共见过这女子三次。两次皆是在这如意楼,然还有一次, 却是在三辰宫。三辰宫的手下,纵是看着柔弱的女子,身手力气了得,应也是寻常。
房门关上,眼前人随即转过身来,在她身前蹲下。林卿卿不知他要做什么,下意识退了一步。直至瞧见陆安之提着那把剑起身,低语:“这剑给了你,真是浪费。”说完,便是错过她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
林卿卿还在险些死去的惊惶中回不过神,这会儿便是小心向他挪了两步,低声应着:“我……我也没想到,怎么总是遇上高手?”
纵然这所谓高手在陆安之手下,一招也没能抗住。明明她同月折认真学了那么久,结果还是处处不敌,显得她自个没半点用处。
陆安之将剑搁在桌上,摸过桌上凉透的茶蹙了蹙眉,似有些心不在焉。道:“你也就能打过街上的流氓地痞。”
林卿卿抿着唇,迟钝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才忽的反应过来,不再眉眼低垂盯着地面,蓦地抬头看向他:“等会?给了我,你给我了?这把剑你要送给我?”
陆安之睨她一眼:“不要?不要便罢!”
“要要,要的要的!”林卿卿赶忙道,说着便是上前一步拿过那把剑,转头搁在靠近她的那一侧桌边。
然她做完这些方才后知后觉,以她的拙劣,怕是用不上剑,就断送在别人手里。还是陆安之用着较好。
偏偏她是身子快过了脑子,现下也不好反悔。如此,只得又垂下头僵硬地站着。
不妨身前人忽然唤她:“林卿卿!”
她又抬眼,一眼撞进陆安之的眸子里,那眸子里明显露着讥讽。
“你要回家就是为了这?寻死来了?”方才他若是不在,不来,这女子的命顷刻就被人了结。
林卿卿直直地凝着陆安之的眼睛,下意识想躲开这份质问,别人厉声言辞总令她不安。可她方才经历过生死一线,经历过又一次被陆安之救下。
救命之恩,哪怕丢开前世,也已经两次。她终于在陆安之不善的目光里,抵抗住身体本能的惧意,透过他的冰冷,看见温情。
看见他,像是所有阴霾与不悦都一扫而空。心底因那蒙面大汗要杀她蹿出的无望,忽的被融化。
只轻叹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事已至此,他还是要我死。”
女孩出乎意料的镇定,倒叫陆安之有些诧异,他想着这真相蓦然摆在眼前,怎么也该大哭一场。
遂是轻哼一声:“你倒是清楚,是他要你死。”最怕笨拙,又愚蠢。
“只是不懂到底为什么?”林卿卿疑虑道,“他养我这么大,就是为了杀了我?”这样的父母,大约世所罕见。
陆安之搁在桌面的手指一顿,到底是摸过那凉透的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他沉沉道:“你或可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