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一声,已带了哭腔。
秦素鸢轻叹一声,从衣襟里取出了包裹着翡翠玉佩的帕子,递给凉玉,“你看吧,这就是梁国公夫人说的东西,是我爹当年捡到你的时候,从你的衣服里翻出来的。”
凉玉颤抖的接过,打开一看,双眼顿时湿了。
写着她生辰八字的素色手帕,贴身的翡翠玉佩,玉佩上的小马驹,还有那“梁”字和“玉”字……
原来真的是这样,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她有名字,她叫“梁玉”,是梁国公的嫡长女。
“凉玉,我也是前些天刚知道这件事,想着寻个机会告诉你,不想竟横生事端。”秦素鸢抚上凉玉的肩膀,“冷不丁获知这些,换作我也难以平静,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小姐,谢谢你把奴婢带出仪元殿……”若不是秦素鸢故意泼湿了自己,将她带离仪元殿,她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些光怪陆离的目光。
“嗯,去吧,我也更衣了。”秦素鸢温声说,“这些年我们也经历了不少风雨,我相信你能够调整好心态,做出最合适的应对。你去吧。”
凉玉抹了抹眼角的潮湿,转身出了后殿。踏出门槛的一刻,她流出眼泪,近乎仓皇的逃离这片辉煌的琼楼玉宇。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凉玉疾走着要将它们抛在身后。
她走到了太液池边,冰冷的风夹杂着凉透了的水汽扬到她脸上,一下子就将她冻得清醒无比,眼泪却如涌泉般止也止不住。
这些年,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她在被秦家收养前是哪家哪户的孩子。她的爹娘是不是穷死了,饿死了,病死了,所以才把她孤单的留在世上。
原来并不是。
原来她的爹娘是那般煊赫的人,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是一颗璨如星辰的珍珠。
她是被庶母抛弃的,因为她娘和庶母争宠,导致了她被抛弃进横江。
而现在,那些为了自身利益而害她流落十几年的人们突然来到她面前,口口声声的哭着要认她。他们凭什么?
凉玉歪倒在一棵树干上,对着萧瑟的太液池掩面而泣。
这时她听见有人唤她:“凉玉。”
第99章 珍贵
夜色沉重, 冰凉刺骨。凉玉循声望去,透过泪眼看见了张慎思。他拂开一丛垂落的柳条,停在不远处。
凉玉抹了把眼泪, 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梁国公抵京是我去对接的。我见到梁夫人就想到你了。”
“所以呢?你来笑话我了?不在仪元殿吃酒, 来这儿做什么?”
张慎思道:“你性子太烈,我不放心, 便过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无非是一副哭相。”凉玉别开目光。
“还有心思和我赌气。”张慎思语调温绵,带着几分如释重负,“还好,没事就好。”
凉玉怔住, 缓缓的望在张慎思的脸上。她忽然就想起在夜合谷的时候, 远离尘世的纷乱,外界与内心皆宛如净土。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每天和小姐一起练剑, 被慎思抱在腿上听他讲故事。随着他们年纪大了,称兄道妹的去外面闯荡,那段日子无忧无虑又充满了羁绊。后来慎思离开了夜合谷, 那年她还不到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再后来她长大了,和小姐一起回到京城,和慎思又聚在了一起。不管世事如何变迁, 不管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三个人之间的情谊却一直都在。
小姐会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将自己的裙子泼湿,借此带她出仪元殿。
慎思会不放心她,出来找她,看到她没事了才安心。
他们总是在她的身边,他们才是她的亲人。
心中涌上一阵又酸又暖的感觉,凉玉再也不想和张慎思怄气了,她扑向张慎思,泪如雨下。
“慎思!”她扑进他怀里,惹得他微微吃惊。她哭着喊道:“什么梁国公梁夫人梁盼玉!什么劳什子的爹娘和妹妹!为了争宠害我流落横江自生自灭,这么多年也不派人找我,现在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得悲惨流涕!我宁可当个孤儿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爹娘在眼前晃悠!我没有这样的爹娘!”
她紧紧抱住张慎思,哭花了一张脸,把他的衣襟弄湿了大片。她生怕张慎思会推开她,把他抱得很紧很紧。
她哭道:“慎思,慎思……”
“我在。”头顶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暖,她感受到身子被张慎思环住。
“别难过,凉玉,我在这里。”
凉玉顿时感受到无比的暖意和安心,她哭着道:“答应我,别丢下我,不要把我推出去……我不要姓梁,我和他们没有关系……”
“嗯,你放心。”张慎思柔声说着,一只手沿着凉玉的脊背向上抚过,停在她的脑后,将她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放心,有我。”
凉玉将脑袋在张慎思胸口蹭了蹭,抽搭着啜泣,缓缓闭上眼睛。
她忽然就不想放开张慎思了,只想这样和他抱在一起。原来她也是个会贪恋他人温暖的女子,原来她也会觉得这份温暖和安心是那样的珍贵。
就在此时,两人听见了一声倒吸凉气声。
凉玉惊觉的睁开眼,和张慎思一同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顿时和关跃吃惊的目光对上。
不想关跃也跟了过来,他看着张慎思和凉玉,目瞪口呆道:“你们、你们这是……”
凉玉松开了张慎思,对关跃道:“夜里风大,关世子怎么来了。”
“你、我以为你有事,就过来看看,结果……”
“奴婢没事的,害世子挂心了。”凉玉福了福身,“多谢世子留意了奴婢。”
关跃激动了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他又看向张慎思,“张丞相,你、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张慎思道:“太液池露重,世子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