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该说他太诚实还是倔强才好。
吴原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还噙着笑容的嘴角:“好,那就算了,哥哥自己去就是,总不能耽误你和朋友去玩……”
侧脸染着走廊昏暗色调,声音也跟着落寞了一层。
吴原脑中忽然浮起那天从徐漾家回来时,陆申秋与此刻极其相似的,染着寂寞的脸。
心里一下变得沉重起来。
他只是想做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但似乎连这点都很难做到。
陆申秋:“早点睡吧。”
“哥。”吴原忽然唤他。
陆申秋的轮椅已经滑到走廊正中,听见声音,嘴角轻轻一弯:“怎么了?”
“我陪你去。”吴原声音很沉,贴着冰凉的地板飘到陆申秋耳畔:“复健,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抿嘴,陆申秋回头,惊讶地看他:“可以吗?”
吴原目光下视,不知道在看哪。
“当然可以。”
陆申秋笑了。
“那要跟你朋友说声抱歉了。”
“没事。”
陆申秋点点头,笑着和他道晚安。
轮椅驶回卧房的时候,他贴在车轮上的手指,很轻快地敲了敲。
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亮,陆申秋拿起来看了一眼。
然后敲下一行字。
“周五就拜托你了。”
收信人——
万医生。
*
周五诊所的人数通常是平常的几倍,万医生作为骨科的主治医师,诊金昂贵,想找他看诊至少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吴原推着陆申秋来的时候走的是vip通道,因为配备了专门的心理医生,按摩师,和高级陪护师等资源,vip客人的费用更是普通病人的几倍。这样的费用吴原自然是付不起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是陆申秋的亲生母亲续的这笔费用。
吴原从未见过陆申秋的母亲。
他只知道对方身份和他们不同,是投资集团的千金,陆申秋随母姓也是因为对方的家庭背景。夫妇两人离婚后,这位母亲除了给钱,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偶尔叫陆申秋过去吃饭,除此之外毫无联系。
“还是之前的原因。”
万医生检查了陆申秋的腿后,无奈地对吴原道:“关节弯曲困难,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病人心理上的问题,看他自己是否愿意克服这层障碍,刚开始复健的时候给病人的影响太大了……”
吴原面色苍白地点头,万医生冲他笑笑:“你要多陪陪你哥哥啊,多带他出去散散心,慢慢从轮椅改成拐杖,别勉强他。”
说完,极快地看了陆申秋一眼。
陆申秋对着他笑。
吴原垂下眼睛:“我知道了。”
陆申秋转头,脸上露出淡淡的愧疚神色:“小原,对不起……”
吴原摇头,手搭在他肩膀上:“哥,你不要这样说……”
后面的话噎在嗓子里,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申秋。
陆申秋当年车祸后被诊断为粉碎性骨折,骨折块超过两块,手术治疗后情况才趋于稳定,本该可以站起来了,谁知复健当天却连着摔了几次,原以为是正常的脚下不稳,没想到当晚竟引起了脂肪栓塞和再骨折等多项并发症,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
从那以后陆申秋的复健就再也没有顺利过。
莫名其妙地摔倒,次数之多让人看着都替他疼,如此打击对陆申秋来说是巨大的,他曾经是大学学生会的天之骄子,无数人夸赞的榜样,突然就要过上每天拄着拐杖的日子,他当然无法接受。
吴原当时在他身边照顾了两个月。
亲眼看着复健越来越不顺利,亲眼看着本快痊愈的陆申秋在医生的建议下从拐杖改成了轮椅,看他对自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亲近。
陆申秋之前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他的。
在那两个月里,他习惯了一睁开眼就叫他的名字。
直到最后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看诊过后是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
吴原坐在门外等待,墙上的钟表分针无声地转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五点半了。
和徐漾约的是六点。
地点在世贸街。
都在市中心,从诊所到世贸街只有十分钟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