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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着头,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泣音,身子却抖得厉害。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抽抽搭搭中,困难的开口问:“如果……我说……不想去了,你……会生气吗?”

她觉得自己像个耍无赖的小孩,不但想反悔,还妄图得到大人的原谅。

他静默了一会儿,极简短的吐出一个字,“会。”

她便不再吭声了,心里忽然凉凉的,象擦着一把锐利的刀背滑过去,不疼,却胆战心惊。

他们没有挂断,却不再说话,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隔着听筒,悄然对峙。

常少辉蓦地轻叹一声,“我……还是过来一趟吧。”

“不!”她立刻叫起来,深深吸了口气,吞咽掉苦涩,淡淡的说:“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不想让他为难,况且,今晚她的确心绪不稳定,主意一变又变,此刻她有点害怕见到他了。

有人过来跟常少辉说话,他转过头,嘀咕了两声,声音远了一点儿,又很快靠近,语气顿时显得匆忙,“曼芝,别再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会在机场等你,一直等。”

他加重的语气,是带着冰凉的信任,压得曼芝心里沉甸甸的。

也许,他对自己的摇摆不定也厌倦了罢,她心想。

何止是他,连她自己都对自己厌倦了,只觉得疲累不堪。

她放弃了所有思想斗争,去洗浴间冲澡。

花洒里流淌出来的热水让整个空间又热又闷,她抢夺着稀薄的空气,渐渐的,脑子象卡壳的留声机,全然不顾整章乐曲的高低起伏,永远停在了某一个音符上,不再转动。

不能思考的感觉真好。思想,毕竟是可怕的东西!

她彻头彻尾的冲洗着自己光洁的身体,一遍又一遍……

走出窒闷的空间,头发是湿漉漉的,她在盥洗室用吹风机吹干,再用发簪将一头乌发随意挽起,换了件真丝的睡裙,滑溜溜的贴在身上,衬得她越发的冰肌玉骨,很舒爽。

隔了一扇门,却是两个世界,她走进客厅时,空调里吹出来的凉风让她全身的毛孔一阵收缩,她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记得她没开客厅的灯,她记得刚才的空调也没打到这样冷,她还没来得及诧异,浑身的血液就象冻住了一样,她整个成了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邵云坐在沙发里,冷冷的盯着她,脸上没有一丝微澜,仿佛他是那里的一个摆设――一尊凝固的雕像。

第二十七章(下)

这一天险象环生,她已无力震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已用尽,只剩了个空空如也的躯壳。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低声开口,惊异于自己还能这样理智的发问。

邵云略仰起头,换了个角度玩味的打量她,不理会她的疑惑,却静静的反问:“收拾得这么干净,要去哪儿?”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茶几上摊开的证件和机票,有些后悔没能及时收好――然而,它们并没有被挪动过的迹象。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嘴角蓦地一扯,露出一丝讥讽,语调却极为平和,“美国……真有这么好吗?值得你抛弃这里的一切――包括萌萌?”他的嗓音里同样含着倦意。

今晚,大概每个人都很累。

曼芝的脸上一下子失去血色,她迅速闭了闭眼睛,及时遮住刹那间涌入眼里的脆弱。不得不承认,她被他击中了要害!

他对她总是这样犀利,可以在最关键的时刻一针见血的戳破她所有的伪装!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信念就这样轰然倒塌,可她怪不得他,一切难堪均源于她自己――离开的理由本来就根基不牢。

邵云终于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来,她看着他移近,象笃定的猎人悠然迈向困于网中的猎物,她口干舌燥,本能的往后退去,他进一步,她退一步。

后背传来冰冷的触感,她已贴到了墙上,无路可退。

邵云却很绅士的停在她面前,没再迫近,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轻柔,而她竟不寒而栗,“曼芝,你究竟想逃避什么?你是不想面对我,还是――不想面对你自己?”

她是掉了壳的蜗牛,虚软的呈现在他面前,贫瘠得没有一丝防护。她近乎哀求的望着他,只知道摇头,却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否认什么。后背的寒意一阵阵的泛上来,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思考这样痛苦而纠结的问题?

他的脸不动声色,平静得象和风旭日下的海面,可她分明看到了那背后正在悄然涌动的惊涛骇浪。

“你想避开我么?”他说着嘲弄的笑了笑,“如果我存心要找到你,你觉得……躲到哪里最安全……美国??”

他的语气平静极了,仿佛真的替她思量起来,而她只是绝望,全身紧贴在墙上,恨不能就此隐没。

原来,她终究逃不过!逃不过今晚!!

空调的凉风吹得她额前几丝碎发散落开来,在她张惶的面庞上擦过,他无端替她觉得痒,于是抬手仔细的给她拢到脑后。

“曼芝。”他轻声的唤她,目光深不可测,他凉凉的手指触摸在她脸上,带给她轻微的战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这么固执?”他的呼吸渐渐逼近,吹拂在她的面庞和耳垂边,他离她那样近,令她几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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