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他若是这样说,自己倒不知道怎么接他的好,还是不提为妙。

二人相对无言,闷闷地吃了一顿饭。饭罢,怀玉自去洗漱。他洗罢,夏西南又为青叶也备了水与换洗衣裳。今日不知为何,夏西南看着她的目光闪烁不定,言语行动间却又恭敬客气了许多,一声褚姑娘唤得颤颤悠悠,千回百转。

青叶进了浴室,青石砖铺就的地面还是湿的,一屋子的温热湿气,浴桶也仅有一只,想来他也是在这间浴室里用这仅有的一只浴桶洗澡的。本来也是,这原本就是人家的浴室来着。

她呆了呆,脸上热了热,慢腾腾地脱了衣裳,爬进浴桶,泡了些许时候,险些睡着。等沐浴毕,爬出浴桶,才穿上一件寝衣时,忽然又是一阵头晕耳鸣,嘴里便“哎呦”了一声,慌忙扶住桶边才没摔倒在地。

她正犯头晕,忽然眼前一晃,便见有个人推开门闪身入内,她一惊,第二声“哎呦”还未来得及出口,身子已然被怀玉抱在怀中了。怀玉怕她又要使性子哭闹,便将她未及穿的衣裳都给她搭在身上。她见自家仅露了两只光脚丫子出来,并没有走光多少,果然没有哭闹,只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躲躲闪闪地不去看他的眼睛,但终究是忍不住,轻声问他道:“四海哥已死,我于你而言,只怕再也没有可利用之处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我便是傻子也知道,天底下没有这样对待人犯的。”

他果然邪邪地笑了一笑,语气也果然下流得不堪:“我要将你养得白净肥美,将来好论斤卖给人。”见她皱眉,又笑道,“你这人爱钱,小气,会算账,我想着,将来叫你到我家中为我管家,如此,你也可以戴罪立功,你说可好?”

青叶见他不好好说话,只得叹口气,说了一声:“你杀了我四海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言罢,转过脸去,赌气不语。

怀玉将她抱回卧室,放到床上,又命夏西南端来一碗热热的姜茶,叫她喝下,她本想赌气不睬他,却见夏西南面上虽不动声色,两只眼珠子却滴溜溜地转,睃一眼这个,瞄一眼那个,眼珠子转的太活了些,怀玉有所察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便忙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装老实人。

青叶看眼前二人的情形,觉得脸上有些泛红,不想再叫夏西南看笑话,便老老实实地接过碗喝下了,随即又出了一身薄汗,这下子身上轻快了许多。

怀玉在旁边,青叶不敢躺下,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怕他看不见,又拍了拍嘴巴。他视而不见,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淡茶,一饮而尽。

她又打了个更长更大声的哈欠。他又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她无计可施,只得扯过被褥裹在身上,仅露了个脑袋出来,满眼戒备地看着他。他噗嗤一乐,将茶杯放下,伸手推了推她:“你往里去一些。”她端坐不动。他又推她一把,手上用了点力,她便像个可笑的不倒翁似地歪了歪,转眼又爬起来,倔强地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脊背盘踞在床边,气哄哄地对他瞪着眼睛,摆出一副“打死我也不让你地方”的架势来。

他嗤嗤乐了一乐,腿一抬,硬挤了上来,紧紧地贴着她坐下,又将茶杯端过来,搁在床头,取过一本书来翻看。

☆、第49章 褚青叶(四十七)

她被他挤得不行,只得委委屈屈地往里让了让,心内却觉得好生别扭。她本不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说,处处还要讲究个男女有别。即便被下流客人摸了下脸蛋手腕子,她只会臭骂回去,或是去跟四海哥告状,四海哥自会替她收拾,她却不会因为吃了亏便拎菜刀去砍自家的手腕子。如今虽是情势所逼,但却是大大的不妙,睡到了人家的床上,已与摸手腕子摸脸蛋不可同日而语了;身在他的床上不说,床上还挤着一个他,若是被人传出去,叫她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她的卢秀才?

从傍晚时分起便落起了小雨,檐下雨水点滴,室内灯火昏黄。二人各占了一半的床,她在里,他在外。她裹着被褥坐着,他仅着一身寝衣坐着。她生着闷气,气自己,更唾弃他,他却悠闲自在地在灯下翻着他的书。惟愿他看的不是什么房中秘术罢。

良久,她幽幽问道:“你派人跟着我,所以知道我被掳去一事,是不是?那你又是怎么找到那艘船的?”

他翻着书,道:“抓了几个人,往死里打,打到只剩一口气时,自然会有撑不下去的人招供。”

她当初凭着一腔热血与愤怒处处与结月润作对,到现在终于觉出十分的后怕与委屈,喃喃道:“我扎了一刀在结月润心口,不知道他死了没有。”

他翻书的手顿住了,从被褥里拉出她的一只手,用力地握了握,道:“尚未找着他的尸首……不用怕。”

她合计了一会儿,觉得结月润即便当场没死透,只怕下了水也逃不远,必会失血伤重,即便他水性好,有人接应,最终叫他保住一条命,只怕将来也是废人一个了。想到这里,心里便安定了许多,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掳了我的是倭人?”

“胡必赢已死,他手下的爪牙也都除尽,那么,捉你的人自然是倭人了。”顿了顿,又道,“你那日去买药酒的那家店铺便是倭人设在上虞县的一个窝点。”

她伸手猛地夺下他手中的书,问道:“那我珠仙姐现在何处?胡必赢已死,我珠仙姐可还有命?”

“好生放肆。”他睥睨她一眼,道:“胡必赢的人头我亲眼看到,但并未见着你珠仙姐的尸身……想来是战乱中她趁机逃跑了。她跟了郑四海多年,所见所闻无非是打家劫舍与杀人放火,要紧关头,想来总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罢。”

“你为何不先去救我的珠仙姐?她总是无辜的。”她这话说的无理至极,犹如小孩子耍赖。

他一哂,也并未着恼,只道:“未找到她。她已不在了。”

青叶仔细看他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分辨真假。他的眼睛深邃清澈,面上也是波澜不惊,嘴角微微扬起,虽斥她放肆,却又带着几分温柔笑意看她。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看了许久,始终没看出什么端倪,只能看到他眼睛内两个小小的自己。她咽了口口水,声音里带着些许期冀:“你当真没有看见我珠仙姐的尸身么?你的手下也没有杀死我珠仙姐么?”

他点头,同她道:“当真没有看见。我的手下当真没杀你的珠仙姐。”

她看着他,心内低低叹息一声,便也没有再问什么。许是她多心,昏黄灯影中,她发觉他看向她的眸色愈来愈深沉,身子也微微向她靠拢。她的小心肝儿猛地跳了一跳,赶紧念了一声佛,才要别过头,缩到床角去,猝不及防间,身子已被他伸手揽住,随即后脑勺也被他钳住。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轻轻唤了一声:“小叶子。”

她便傻傻地应了一声:“嗯?”

他又唤:“小叶子。”

她再应:“嗯?”

他忽然笑:“真想脱了衣服,跳到你的眼睛里扎个猛子。”她慌忙闭上眼睛,他嗤地笑一声,微微偏头,嘴唇便这么不管不顾地覆上了她的。

她本想推开他的,奈何风寒未愈,身子发软无力;奈何檐下雨水滴落青石板之上的滴答声太冷清,使人心生寂寞;奈何室内昏黄灯光使人恍惚,又令人从心底生出丝丝温柔来;奈何他的唇舌有清晨之海风黄昏之海潮的味道,她便像身处大海之上晕了船似地恍惚,只觉得身子摇摇晃晃地将要落海。她心生恐惧,一双本想推开他的手竟揽上了他的脖颈,自己的身子便这么贴到他的身上。

她一松手,被褥便散开落到床上,仅着一身透薄寝衣的身形纤细,美不胜收。寝衣的衣襟松散,露出他早上给她的那块玉韘,红绳挂在她脖颈上有些长,玉韘便垂到了胸口之上。松散的领口内,淡绿润泽的是玉韘,细腻莹白的是肌肤。他不过才瞥到一眼,脊背不由得一绷,呼吸顿乱,鼻息霎时变得滚烫,揽住她的力道加重。她被他的手臂圈得生疼,心底且慌且惊且迷乱。

唇舌交缠之际,他又腾出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她的腰间,在她腰窝摩挲许久,再伸入她的衣裳下摆内,从腰间慢慢向上。他的手掌温热,所经之处,却在她身上激起一路倒立的寒毛。她的身子左躲右闪,挪来闪去,然而却摆脱不了他的桎梏,他的手一路慢慢向上,最后终于落在了她的心口之上,她耳朵里听到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叹,覆于其上的力道蓦地一重。

她一凛,终于醒了神,松开他的脖颈,躲开他的唇舌,伸手大力将他一推,低低嚷道:“我怎会看上你?我又怎么会同你在一起!我才不会与杀我四海哥的人在一起!我另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他比你不知要好多少!”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以警醒自己的,以免自己一时寂寞,贪图温暖,又贪恋上别人的温柔,放纵沉沦于他的怀抱之中。若是寻常人倒也罢了,他可是杀死她四海哥的那个人。

他低低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半皱着眉半带了笑,语带怜悯道:“姓卢的那个老秀才?傻孩子,你活了一十九年,却连男女间的情爱与孺慕之情都分不清。”

他口中说出“老秀才”这三个字时,她便如受了天大的冒犯似的,再听他说出“孺慕之情”后,更是气得横眉竖目,两行眼泪长流,胡乱从床上抄起枕头往他身上摔打,嘴里哭嚷道:“你才分不清!你才分不清!”

他失笑,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子,看着她的眼睛道:“我自然分得清。”俯身往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这是男女间的情爱。”往她额头上又轻轻啄了一下,“这也是男女间的情爱。”

又执了她的手按在她自家砰砰直跳的心口上,笑了一笑:“傻小叶子,可觉出你自己的心跳了?这样的心跳才能算得上是男女间的情爱,可知道了?”

青叶有个毛病,一旦受惊过度,便会傻掉,只能瞪着眼,张着嘴,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怀玉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一副受惊不小的傻样儿,便伸手为她擦去眼泪,道:“我和你不同,我爱什么人,想要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笑了笑,俯身向她耳边轻声道,“自看见你的第一眼后,我便晓得了。”看她始终呆呆傻傻,噗嗤一乐,把她脑袋揽过来,又亲了两口。

青叶木然间已被他亲了好几口,终于回过来神时,赶紧伸手抵挡,越抵挡他贴的越紧,她着恼,索性住了手,张口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爹。”

怀玉捉着她的一双手,嘴唇已经贴到她的脸蛋上了,闻言不由得一怔,继而稍稍退后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乖女儿,唤爹爹何事?”

青叶颤着嗓子道:“天晚了,爹爹你快去安歇罢。你老人家机务繁忙,须得保重身子才是,我也要睡了。”言罢,用力挣脱开他的魔掌,侧身往里躺下了。

怀玉贴到她耳朵边笑问:“乖女儿,你夜里不害怕么?不冷么?爹爹陪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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