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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摊文学
听见这句话,范若若才想起来,自己与哥哥的对话全落到弟弟的耳朵里,不知道小傢伙如果告诉柳氏之后,会不会给哥哥带来什么麻烦,范若若脸上的冷淡之色全转成了淡淡的担忧,看了范閒一眼。
范思辙的眼光已经从震惊变成了些许佩服。
「怎么了?」范閒诡异地笑望着他。
范思辙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看似柔情无限,实则无限冰寒的目光,哆嗦着说道:「我只是很惊讶,这书是你写的。」
范閒有些讷闷:「你看过这本书?」
在他的印象之中,前世时的人,如果在十二岁时就会看红楼梦,爱看红楼梦,那么长大后一般都会变成文青或者是欺骗女文青的流氓。
「没有。」范思辙赶紧摇头:「看过一些,很没劲。」说完这句话,似乎觉得稍微挣回了一点面子,头也抬的高些了。
「只是先生看过,说……」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先生很是讚叹,说这作者诗笔有奇气,胸腹有块垒。」
这是两句很高的评语,范閒并没有脸红,微笑说道:「所以你很佩服我?」
「我佩服先生。」范思辙想了想:「而先生很喜欢看你写的书。」
忽然间他的眼睛里发射出一种贪婪的目光,羡慕道:「而且我虽然不看,但知道现在市面上,这个书稿是分卷卖的,每卷可以卖到八两银子。」
他点点头,再望向范閒的目光就有些注视偶像的感觉:「随便写几个字就能赚这么多钱,真是厉害……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姐姐这么崇拜你。」
「我没有赚这个钱。」范閒随意纠正道,心里却觉得怪怪的,对方对自己的感观有所提升,居然不是因为自己的满腹诗书,却是因为自己写的东西能挣钱。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司南伯等于是庆国皇帝陛下的财政私人管家,遗传所致,难怪这小傢伙似乎天生就有一份对于银钱的狂热喜爱。
范思辙搓搓手,狂热道:「可是只有你能写,将来如果你愿意挣这份钱,我可以入股。」
范閒叹了口气,发现面前的弟弟其实还是挺天真的,只是可惜自己与他之间有利益衝突,虽然自己其实并不见得会对范家的家业有何想法,奈何柳氏的想法却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决定尝试一下某种事情,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有些凄惨的结局能避免最好还是避免一下。
「你还没说到底为什么跟着我,难道今天不用上学的吗?」范閒心思已定,所以有兴趣和这位异母兄弟聊些閒话。
范思辙年纪虽小,但却不是草包,知道自己刚才流露的些许意思让对方比较高兴,所以堆出可爱笑容颤声答道:「因为……妈妈说……哥哥能干,所以让我多陪哥哥玩玩,受些熏陶总是好的。」
范閒心里叹息了一声,心道装可爱这招,天底下估计没有人比自己用的更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玩了起来,真可谓是范门装羞,孔门论语。
他心里明白,范思辙跟着自己,一定是柳氏的想法。但对方应该没有必要对自己示好,就算察觉到了父亲并没有把自己仅仅当成利用品看待,也没有如此莽撞的道理。
饭菜上来了,范閒动筷如风,在盘间一扫而过,筷尖奇准无比地每盘夹了些送入嘴里,全不在乎身旁妹妹弟弟瞠目结舌的表情。
舔舔嘴唇,细品一会儿后,范閒点点头:「京都的饮食确实不错。」
范若若十分秀气,随意吃了些就停箸不食,半侧着身子认真看那本红楼梦。席上只有范閒和范思辙在大快朵颐,范思辙越吃越郁闷,心想小爷我长的比你胖多了,怎么吃的却没你多没你快。
范若若越看眉头皱的越厉害,发现这书商出的红楼梦与自己房中的那份并没有太大差别,只是扉页前头故意将多姑娘那段话摘抄出来,只怕会让京都看过此书的人们,都以为红楼梦乃是一诲淫之书。
范閒看见她神情,就知道她在生气什么,微微一笑将筷子搁在鱼盘边上,说道:「这只是一种营销手段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此时兄妹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范若若隐约猜到营销手段是什么意思,而范思辙则是听的糊里糊涂。
「比如一本书,人们在买之前,肯定会先翻翻讲的是什么,所以这前言、序、跋、楔子之类的东西,一定要清晰明瞭,不见得要求说清楚全书的内容,但一定要引起别人的兴趣。」
范閒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妹妹你生气,是因为这个无良书商,将多姑娘那段摆在最前面,而这段明显不能说明这个故事的整体风格,反而容易让一般百姓产生一种误解,以为这故事是个风月故事,对不对?」
范若若睁着眼睛,点点头,心想如此噙之齿香的文字,被当作那种骯脏物来卖,难道还不应该生气?
「可是书商是一定要这样做的。」范閒看着妹妹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让我来做,我要比他们做的更过分。这一卷是十回,那就应该写十个回目
', ' ')('印在扉页上,每回目下面写几行最诱人的话,如此方能让看客们心中痒不能挠,只好将书买回家细细翻看。」
「比如什么?」
「比如像多姑娘这种。」
「那这回怎么写?」范若若已经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微笑着指着书上一处,是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艷曲警芳心,这回讲的是葬花前事,断断找不出来让人脸红心热的辞句。
范閒嘻嘻笑道:「既然有艷曲二字,当然好写,换成是我,就用里面那段……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那宝玉心内不自在,便懒在园内,只在外头鬼混,却又痴痴的……正看到落红成阵。」
「然后再把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鬼混,痴痴,落红这些字眼全数描红。」
范若若低头一想,发现果然如此,本是些随意话语,但这般一组合,再加上回目上的艷曲二字,不免给人生出些暇想来的空间来。
她的脸微微红了,低声道:「原来哥哥常做这种不正经的事情。」
范思辙却在一旁听呆了,竖起大拇指道:「大哥,你实在是太有才了。」
范閒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
正此时,外厢却传来一个极为高傲的声音:「哪里来的妄人,满心淫邪,居然敢称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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