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不气反笑,一步也没挪动,抬了抬下巴,唇角拉成一条线,好像在说有本事你就试试。
王启年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这他们家爷能忍吗!用脚板底想也不能啊!
范闲是真不能。
他一拍窗框,轻巧地飞踹了门帘,脚尖点地轻弹两下,十几米远的距离不过一眨眼,范闲就出现在了油纸伞下,甚至连头发都没沾上一滴雨。
范无救惊愕得差点丢了伞拔刀,太快了,眼睛没跟上。但这人身上有杀气没有杀意,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这一眼淡淡的,警告之意尽显。他突然明白先前谢必安得知他要陪同殿下来迎接某人,谢必安为何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保重。
范闲这还是这辈子第一回见到范无救,不过也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了,总觉着这场景有那么几分白娘子小青第一次见许仙的意思。他歪了歪头,睁大眼,显得天真无邪:“殿下这是特意来等我的?”
明知故问。李承泽哼笑:“死里逃生,不值得庆祝吗?”
“直说你担心我不就得了。”
范闲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李承泽很快接茬:“是啊,本王担心你,不可以?”
“…”
范闲眨巴眨巴眼,难得被噎住了。
…怎么外出务工没多久,这家伙这么上道儿了!
第十九章十九、
京都傍晚的小雨绵绵,淅淅沥沥的淋在房檐,顺着瓦砾不急不缓地往下滴,沿着写道分界线,以北的地面呈出干蓬蓬的灰白,以南的地界已经被雨水浸成深色了。
他们赶在素心轩歇业之前做了当日最后一批客人,素心轩不比一石居,不是什么大的酒楼,甚至没有大堂,只有一间几方的铺面,外加门口的雨棚,今日快要歇业也没什么人,索性连雨棚都收了,因此才有这俩人一人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人家门市底下躲雨的一出。
“画呢?”李承泽开始讨要,余光还一直瞟着斜后方正揉着面团的师傅。
“再看也不会更快的。”范闲说,“什么画?”
李承泽闻言,一脸黑。
怕再逗真把人惹毛了,范闲磨蹭了一会儿,说:“我都在这儿了,你还惦记着王启年,这像话吗!”
“…”李承泽哈的一哂,不可思议,“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见长,甘拜下风。”
范闲振振有词:“我都把咱们庆国最尊贵的皇帝陛下扔在宫里没去理来陪你吃凤梨酥了!”
背后正揉面团的手一滑,发出砰的一声。两人齐齐回头,揉面师傅的冷汗都掉下来了。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李承泽皱眉,“你吓到人了。”
“我才没有,我这么和蔼可亲。”说着范闲冲柜台后边咧了个笑眼,他一灿烂笑开,和范思辙似的,人畜无害。
“你跟范思辙真不是亲兄弟?”
“怎么着,怀疑陛下的能力?”
“那倒没有,从哪个犄角旮旯再冒出来个兄弟我都不奇怪了。”
咣——这回是擀面杖掉了。
范闲面不改色的:“像范某一样的人,难道殿下有生之年还会碰上第二个?”
脱了鞋蹲在木凳子上,李承泽舀着一碗冻奶羹,木勺小口小口往嘴里送,奶香肆意,他很餍足。他捧着碗,说道:“像我一样的人,你也绝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范闲本来靠在身后柜台木板上,突然往前弓起身,他微微歪过头,说殿下可真有自信。
李承泽不接这茬,问:“陈萍萍为何要杀你?”
“他不是要杀我,是要让咱们皇帝陛下以为他要杀我。”
“他要跟你割裂?”李承泽琢磨着,嘴上没停,一碗已经见了底,“为了保护你,这又是何故?他打算…”他猜测着,会和秦家出自一个缘由吗,但他摇摇头,“陈萍萍对父皇一向忠心耿耿,就为了一个女人?”
“就为了一个女人。”范闲伸手,等他把见底的木碗给他,“皇帝可以有很多个,我娘一样的女子,天底下只得一个。”
“那为何等这么些年,知道当年之事的人都快死绝了。”
“老跛子也想信他的君上吧。一开始只是一个没根据的猜测,你知道怀疑这个东西,水涨船高,日益膨胀,摆在面前的蛛丝马迹越多,就越是没法否认,自己的怀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