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和记忆中不太一样的范闲,李承泽有些不适应。最近发生的事情和他理解的都不太一样,他也没别的事做,就整天躺在床上想,想他的前世今生,想那些他深埋心底一直试图掩藏的秘密,想他的未来。
范闲也不催他,仿佛又回到了他离开前的时光,一个静静看书,一个慢慢写字,互不干扰,又一派和谐。
天色渐渐暗下来,守门的费介见里面长久不出声怀疑俩人睡着了,正想敲门叫他们吃饭,李承泽终于开口了。
“范闲,我认命了。”
接受自己有这样一个异于常人的父皇,接受自己两世为人的仓皇,接受自己内心对命途无解不可言表的悲怆。
他又重复,“范闲,我认命了。”
说罢便低下头,逆着灯光,看不清表情,范闲想抱抱他给他点力量,又被他推开,只好自己走远成全他的骄傲。
无论怎样,他总算是又回来了。
可以天天见到李承泽,真是太好了。
第十二章拾贰
范闲不知道李承泽那晚说的“认命”到底指什么,自那以后,李承泽看起来还是懒洋洋的,混若没骨头似的,依然对外称病不见人,话倒是多了些,昨天还跟范思辙出主意开戏楼;眼神也有内容了,偶尔闪过一丝犀利,依稀可见当初与太子分庭抗礼的气势。
在这吃人的京都府,他愿意重新打起精神,范闲觉得是好事儿,这是个骄傲的人,即便最落魄时都头颅高昂,他从不觉得李承泽会选择依赖他。
如此,他也当愈发努力变强,好适时助他一臂之力。
还有就是庄墨韩,尽管在祈年殿夜宴与范闲发生了冲突,?庄墨韩依然发自内心的欣赏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离世时将毕生心血倾囊相赠。范闲感其恩德,可他那些所谓才华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思来想去,为这些书寻了个好去处。
来到二皇子府邸时,他竟不在,范闲惊诧,才刚能下地?怎么就跑没影儿了?还以为这是个骨灰级死宅呢?
谢必安同他一起出门了,下人们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范闲转头去了靖王府,再不情愿他也得承认,这世上有人比他更了解李承泽。
李宏成劝他去庆庙看看,太子自杀,为顾及皇家颜面,对外宣称病故,按储君规格厚葬,棺椁?暂停庆庙。
范闲盯了一会儿那发呆的人,不忍他继续吹风,出言打断,“没想到你会来?”
“我为何不能来?”
“世人皆知太子与二皇子不睦。”
李承泽一声嗤笑,也不知在嘲讽谁,“无非就是他想杀我,我想杀他。”现在太子亡故,他又与谁不睦呢?
“你不开心?”
“毕竟是我可爱的弟弟啊~”
唔,人变精神了是好,但也更难猜了。范闲看不出李承泽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情。试探发问,“我不该引太子入局?”
李承泽又笑了,“有什么不该的?纵你不出手,我也要动他的,毕竟我可是三番两次差点死在他手里。”
呵,还挺记仇。
范闲默默开始回忆,他应该没什么得罪这位的地方吧?
“太子死前,给我送了封信。”李承泽腿蹲麻了,站起身与范闲平视,他蹲着时小小一团,站起来却比范闲还高上一点儿,范闲想,自己才17岁,应该还能再长点儿……吧……
“他得到一个没有威胁力的兄长,你得到一个可以任人予夺的禁脔,范闲,你好大胆子!”
“不是……殿下,我那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编造的幌子!”范闲听到一半儿时就慌了,连连否认,“当时我与殿下亲厚,除了这个理由,其他的都唬不住人啊!殿下英明神武,机智过人,定能理解在下一片苦心。”
“真得也好,假的也罢。范闲,”李承泽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设局救本王,我十分感激,至于……”他实在不想再重复那两个字。
“你想都不要想。”
“是。”我又岂敢唐突。
话说开了也就简单了,范闲随李承泽一起回府,范若若李宏成等人已在院子又架起火锅了,陈婶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院子,高兴的给张大民加了个鸡腿。
有人欢喜有人愁。
范府。
范建看着空荡荡的餐桌长吁短叹。连柳如玉都进宫了,庆帝升了宜贵嫔的位分,晋为德妃。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范建想回儋州看看老母亲了。顺便也该带着柳如玉正式拜下祠堂,依稀记得国公府内行步匆匆,年轻小姐一脸倔强的追出大门,与亡妻截然不同的自信张扬,一转眼范思辙就这么大了。要不把那条老黑狗也带上,这天下就让年轻人们到处撒欢儿吧。
皇宫。
庆帝看起来丝毫未受丧子之痛的影响。
他从不付出真情,也不相信别人的真情,正所谓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