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岁月已经走过了那么多年,事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改变,再也找不到任何过往的痕迹,但是他们依旧维持着相互并肩依靠的姿态。
只是苏日暮也会说,子诤,你变了。也许没有任何改变的,只剩下苏日暮一人,他似乎永远停留在了那些年里,任凭阜远舟拉扯着不肯前进一步。
囚禁他的是他自己的心,那个牢笼几乎坚不可摧,那是阜远舟竭尽全力也做不到的无能为力。
咽下那份苦涩,阜远舟问:“你的钱都在甄侦那里?”
苏日暮乖乖颔首。
“那太医开的药方呢?”
“也在他那儿。”瞥了瞥好友难看的脸色,苏大才子老实地补充,“他已经抓了一些药了。”
他就是在甄侦抓药的时候偷偷去买酒然后被逮住连办公务都把他放在了翰林院的……想到血泪史的酒鬼书生两眼泪汪汪。
阜远舟去翻自己的袖袋,摸出几张银票,塞给他,还不忘恶狠狠瞪他,“不把太医开的药吃完调理好身体,你就不用离开甄府了。”
“……”苏日暮捧着钱呆了呆,“你开玩笑的吧?”
“你不满意甄府?”永宁王殿下挑了挑眉,“那我就告诉皇兄,说我恢复记忆了,想起你我是莫逆之交,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打算让你搬进宁王府。”
“啊?”苏日暮更呆了,“你不怕暴露了?”
“我怕什么?”阜远舟嗤笑一声,目光落在对方抱着的酒坛子上,“而且,我可不像甄侦,还一天给你一坛酒那么好心。”直接绑起来!
苏日暮浑身一抖,忙道:“别别别,我住甄府了还不成!”
阜远舟想了一下,又把银票拿了回来,“不行,钱不能放你身上,我直接给甄侦。”谁知道这混蛋会不会偷偷买酒喝去了,嗯,甄侦果然不愧是皇兄的左膀右臂,断他银钱来源这点做的非常好!!!
苏日暮嘴角一抽:“算你狠啦……不过你用什么理由给他钱?”
“照顾老弱病残!”阜远舟没好气道。
苏日暮:“……”好吧,你赢了。
他又想到一件事,“不过我没理由一直住甄侦那里吧?杀手的事拖不久的。”他怀念自家那个看起来一吹就倒的院子……
“就说你要备考,考到状元了你也别指望有间宅子,我会替你保管,你养好病再说。”阜远舟无所谓道,而且他觉得就算没借口甄侦似乎也愿意收留这巧舌如刀的酒鬼——原因未知,至少可信,并且可靠。
苏日暮纳闷,“到底我说了哪个字让你觉得我会去参加科举了?”
阜远舟挑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丝见者退避的微笑,俊美的容颜无端多了一份邪气,“我改变主意了,这次科举,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我会直接押你进考场。”必须在这酒鬼把自己搞死之前给他找点事来干!
“你还来强买强卖了!?”苏大才子瞪眼。
乌黑的双眼陡然沉了下来,像是凝结着浓稠的黑色颜料,满身冰冷的锐气堪比出鞘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见血,与之相反的是轻柔的语调,舒缓得就好似阳春白雪涣然冰释,“你不肯?你还想跟之前似的抱着酒坛子从天黑喝到天亮又从天亮喝到天黑然后等我去给你收尸挖坟办后事清明冬至三炷香?”
这副腔调的好友好像真的怒了,苏日暮赶紧点头如捣蒜,“肯!怎么会不肯!子诤的决定绝对英明神武~~~”
嘴角轻轻一挑,瞬间阴转晴,阜远舟轻轻松松转身,“那就走吧,我还赶着回去见皇兄呢。”
苏日暮:“……”
庄若虚和甄侦听不见他们说话,连动作和神态都被一个巧妙的角度挡住了,甄侦不禁在想,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正好他们谈完了,甄侦刚收回探究的视线,就发现永宁王大步走到他面前,将几张银票递给他。
“甄学士介不介意保管一点东西?”阜远舟礼貌道。
“嗯?”甄侦和庄若虚都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上次见面的时候本王不小心弄丢了苏公子的荷包,所以这是赔偿。”阜远舟微笑,道,“而且听说苏公子身体不好,用钱的地方多得是,皇兄说人住在你那儿,本王想把钱给你比较好,嗯,避免苏公子大手大脚,你说是吧?”
说完,还不忘瞪瞪那个酒鬼书生。
本来就蔫头蔫脑的苏日暮更有气无力了,有苦不能言,不满地咕哝:“那明明是小生的钱……”
被两人直接无视。
甄侦愣了一下,就大大方方收下了,瞥了瞥那银票面值,轻笑:“还是三爷考虑的周到。”
甄府多了个“重病号”,额外支出自然多,不管阜远舟说的是不是真的,这笔钱到他手里就没有吐出来的机会了。
“另外,本王方才和苏公子打了一个小小的赌,苏公子输了,赌注就是要参加这次会试,那……”阜远舟笑眯眯看着甄侦。
被震惊了一下的甄侦看向苏日暮,更蔫了(……屈服于淫;威不敢抗议吧)的人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甄侦立刻会意,心下不乏感叹,对不打算透露打赌内容的永宁王道:“三爷放心,下官会好好照顾他的。”
庄若虚也吃惊——这位殿下是用什么赌把这个顽固中坚分子撬动的?他都忍不住膜拜之~
只有苏日暮一脸怨念,很想吐槽——甄侦你这个家伙那是什么语气,照顾我?折腾我就差不多了!
阜远舟望了他一眼。
苏日暮小小地撇嘴。
注意到他们的小互动,甄侦不着痕迹扬了一下眉。
永宁王那一眼里似乎藏着什么,也许是太复杂,甄侦看不出来,他喜欢从各种神态姿势洞察人心,这世上让他难以琢磨的人不多,阜远舟就是一个。
至于苏日暮——他是新品种……
回宫的时候还是庄若虚在天仪帝的命令下陪同,阜远舟及时拉住久没见到熟人差点蹭到苏日暮身上的灰宵,翻身上马。
拐过街角的时候,他好似不经意般回头,撞上苏日暮的视线。
天上乌云不散,凉薄的光落在地上,积水折射出细碎的微芒,不停有被吹落的花瓣划断分割他们的视线,他们似乎可以从彼此的眼里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
闻离,我已经挣脱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