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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别乱动。”途期年单膝跪在榻前,探手从被里扡出条纤匀长腿。那腿酸软地颤着,其上零星几枚扎眼的指印,如红梅落雪地,顿生出凌虐美感。
龙君力道轻柔地用指腹抹过去,一寸一寸揉得玉腿轻颤。他惯常用剑结印,因而指生薄茧,拢着一洌霜白的微芒,正是能够愈合伤口的龙息。花妖腿上的红痕被这霜光一抚,立时消退,肌肤复又吹弹可破,细瓷般透着光。
“还有哪里疼?”龙君问道。
见拥着被窝的花妖默不作声,途期年握紧娇软玉足,摩挲着白皙脚背上淡淡的青筋,便要将长腿塞回被窝:“明日午时,引仙者来迎我,你随我一起。以后,就住在九重天了。”
途期年的手掌随即受到一阵阻力,原本驯顺的、珍珠贝般圆润光泽的足尖停住,活像发怒猫咪的爪子,五趾蜷起、筋脉绷紧,猛然挣脱了龙君的掌心,搭在他精赤结实的肩头上,微微用力。
龙君抬头,晨曦跃在面上,照得眉眼碧青如洗:“怎么?”
被把玩一夜的花妖并未显颓色,周身暖融融地逸着浅弱的滋补仙灵,全然浸在了龙君的气息中,却抿着嘴唇,脸色难堪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你说什么?”
“我不要去九重天,”花妖顿了顿,足背弓起,更抗拒地抵开他,“我也不要你。”
龙君反手捏住了那只纤瘦的足踝,用了一点力气,才拉进怀里,目光紧紧盯着花妖。不知为何,他竟对着这个初识的妖物,一时难言地生出不舍与柔情,不由执着追问道:“为何?”
花妖不语,与他对视半晌。他这样坦荡而直白,仿佛要晕出圣洁的光,而龙君合该跪拜。
他伸出一只如玉指掌。尾指指根上,一根断红线。
“我不是脔奴。”
“昨夜,是你误闯我的客房。”
龙君骤然绷紧了脊背,脸色变化莫测,喉骨咯咯作响。
“……是我,毁了你的红线姻缘?”
花妖屏住了呼吸,目光在龙君面孔上游离地探寻过,仿佛一只掠水的孤鸟,落寞又沉寂,飞向了不明处。他像是在看人,又不知看到了什么,几次张口欲言,最终阖上眼:“与你无关。”
途期年静默了片刻,牙关紧咬,忽伸出一手,作势要去扯那根红线:“既然断了,我帮你再接上便是。”
花妖却格手一挡,态度决绝,两相交锋,他居然迅猛出奇,丝毫不落下风,如一把强硬的快刀,短暂制住了冲动的龙君,电光火石间已转至榻下。妖息霎时堆成一团白绡,合身包住花妖的光裸身躯,以便他向外大步走去:“不必劳烦龙君,止步罢。”
花妖推开房门,晨光大盛,满室通明,照得他身影模糊,随风而动。
龙君拧眉,心头怅然若失,只来得及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露水姻缘,何必多问。”
18
风吹流云散,十年雁归花落,打马而过。长锦山与蜀山门的盘陀路上,渐渐有了个小少年的往来身影。
他生得玉琢冰雕,着蓝边白底蜀山弟子制服,眉眼虽稚气,却是御剑而行,身影如轻鹤疾电,显然是个剑修奇才,一路急遽行至长锦山巅的屋落。
不过他将将十岁,到底孩子心性,甫一入门,便小炮仗一样,一头冲进檐下静坐美人的怀里,喊道:“爹!”
长锦正倚在藤椅假寐,猛被小兽撞进怀中,张开纤长眼睫,笑着拍拍他:“小恒回来啦。”
一盏六角琉璃灯被他提在手中,内里一道流荧如梦似幻,斑驳光影垂落美人面,给他罩上柔情万千:“刚给你煮了桂花圆子羹。”
他又问:“你师傅呢?不是说他送你回来吗?”
途恒乖巧道:“师傅说长锦山隘有异,让我先回来,他去探一探。”
长锦狐疑:“山隘有异?”
话音方落,一道剑风簌簌扬起,吹得灯笼轻晃。长锦抬头去看,途枞已走进院中,收剑入鞘,松姿鹤骨。
途恒忙站定,叫道:“师傅。”
长锦也执灯起身:“途掌门,山上风大,先进来喝口热汤。”
途枞颔首,在门外摆手轻掸衣上尘土,袖口翻飞,隐约露出一抹残红影。
与此同时,九重龙殿。
途期年拈一枚鳞片,举在夜明珠盏下,只见鳞片靛中透黑,墨色流转,诡谲如蛇。
他目光微凝,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随即沾酽茶为墨,铺水汽为绢,凌空起阵。
青黑鳞片陡然被脱手掷在阵中,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停在一处崇山。
龙君俯身将阵图尽收眼底,一把挥袖搅散阵法,携剑而出。
身后小童匆匆追来:“龙君,龙君——此去何处——”
如闷雷般的龙吟远远传来:“长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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