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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月余,山神祭的热闹气逐渐平静,薛仲旭亦伤愈离镇。长锦的那场劫,却始终未曾出现,也不得消解。
长锦走马观花游过一遍小镇,在东南方住了许久,便欲返回山中,和途期年说道:“罢了,命数自有定夺,大概如今时机仍未到。”
途期年拉着花妖的手掌,翻来覆去地看,狐疑猜测:“难不成……真是场情劫?”
他二人如今情意互通,无论是谁横遭情劫,都会波及彼此。长锦拿着新买来的莲花酥,剥去油纸,塞紧了途期年的嘴,轻斥道:“不要胡乱讲话。”
途期年囫囵吞掉莲花酥,大笑着捧起了长锦的手。
两人的指间,牵着一根凝实的红线。
这条善缘,或可抵挡万种恶意。
山中无甲子,两人渐渐不再提起诡谲难辨的劫数了。这年到了岁末,途期年照例回师门探望长辈,长锦则留在山上酿酒扫雪,等男人归来后一起过年。
这期间,山里便闯进一位故人——薛仲旭。
书生一举高中,还记得曾提及恩人家在深山,便毅然在雪中寻觅十数里,诚邀了长锦下山,在镇上小住。
故地重游,只是薛仲旭已供职翰林,更有高官将自家小女许配与他。他此次冬末休沐,便是携了夫人来散心。
两人促膝而谈,一叙人生巨变,至夜深方觉尽兴。
临走前,薛仲旭虚咳一声:“实不相瞒,今次是为了报恩。不知有何处……可帮得上恩人一二?”
长锦静静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时总不会见死不救,不必再称恩情。”
薛仲旭浅笑颔首:“既然这样……此事就到此为止。”
月上梢头,薛仲旭向长锦告辞,独自回了房。他一边掩门,一边吐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房内,娇贵的夫人睡在银杏金漆榻上,是他搏命拿到的机遇。
他如此挂念长锦山,不是报恩心切,而是因为曾瞒天过海。
薛仲旭被同乡趁乱劫害不假,但他自幼身强体壮,在打斗中反倒侥幸夺过匕首,重伤了同乡。趁狼群撕咬同乡,他才得以逃到镇上。
同乡家中尚有亲眷,他回乡后,谎称两人一路顺利抵达,不过同乡落榜,不知所踪。此事一旦露出破绽,他当初写给长锦二人的借据,必将在官场倾轧中成为一道催命符。
可方才他旁敲侧击,长锦说借据早已遗失,也只字不提任何要求。这让薛仲旭不得不胆寒起来。
有人捐他银两,他可送回珠宝细软;予他古籍,他可馈赠名家字画。但救他一命,恩重如山,要怎样报答?
这世上,钱财易还,物件能归,人情却难偿。
难不成再让他还一命?
最可怕长锦似无所求,但人心叵测,没有谁能说得清楚,长锦二人会否是自抬身价的无底洞。
薛仲旭当日死里逃生后神思恍惚,下意识的一句“恩重难报”,如今竟无比应验。
书生被这恩仇压得喘一口粗气,如深夜惊醒,烦闷异常。他沉重地踱着步,到花窗前透气,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面上缓缓浮现一丝狠戾杀意。
恰逢这时对面小窗烛火一闪,在桃花窗纸上映出个窈窕人影。
不知为何,薛仲旭眼前霎时浮现了两瓣丹唇。
昔日庭院草木深,书生躲在晨光的阴影后,偷窥到那嘴唇微微张开,被人吮出半点瓜瓤一样红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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