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半月,除却前几天不适应的时候,其余都在玩闹中度过。
期间谷川怕影响楼宴正事,私底下问过要不要阻止。
楼宴从卷宗中抬头,道:“无妨,夫人开心就行,把她看好。”
谷川就不再问了,只是那天之后对秦容玥的事情更加用心就是。
腊月伊始,扬州岸到,楼宴知她想家,没有接受扬州知府的相邀去官驿,陪同秦容玥来了秦尚眉在扬州的园林。
当归园。
秦尚眉做首辅几十年,要说没有私产是不会有人信的,所以秦家在扬州的园子没有藏富,极尽奢华。
诺大的园子自成一片天地,分为春夏秋冬四季,位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换一季秦尚眉就兴师动众的移一个方位。
如今是冬季,秦容玥被祖父身边的秦伯接回来的时候直直的奔往北面,翩然若飞脚步颇有几分急不可耐的感觉。
秦伯和蔼的看着她的背影,朝身边的不苟言笑的楼宴伸手,“孙姑爷请,姑娘这是太久没见首辅,心里着急了。”
能在秦尚眉边上呆几十年,退隐山林后仍跟随的人,楼宴并不觉得秦伯是一个简单的人。
面上十足的恭敬,更多的是对秦容玥的宠溺,“是我没管好,在府里撒野惯了,就等祖父帮我训训呢!”
“是姑娘的福气!”
楼宴无奈,“我也是没办法,她太闹腾。”
闹腾的他打不得骂不得,最后只能靠着哄骗一路南下,想着一路的折腾楼宴颇为头疼。
秦伯笑的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一路和他介绍当归园。
南方水多,一沟渠横穿园子,四季温差便小,一路松树青葱,竹子嫩绿,冬梅待放,丝毫没有冬天萧索的感觉。
假山玉石坐落,散发着熠熠光芒,没走一步就惊讶一份,但这份惊讶楼宴藏的深,秦伯也高看了几分。
秦尚眉亲口承认的孙女婿,是个不凡的人物,想来老首辅会很开心吧!
等他们一路到秦尚眉等待着的听雪阁的时候,老首辅正别扭的把秦容玥从身上扒拉下去。
“成了亲的姑娘,莽莽撞撞,当初是谁哭着喊着以后再不回来,不认我这个祖父了。”
秦尚眉头发几乎花白,精神焕发,说出的话也是中气十足,盘着腿靠在躺椅上,围着通体雪白的狐毛,半阖着眼睛瞄秦容玥。
秦容玥毫无形象的跪坐在脚榻上,双手抱着他的一只胳膊,撅嘴枕着他,不满道:“老狐狸,明明是你把我扔去京城的,还不许我抱怨两句。”
秦尚眉瞪眼吹胡,曲手在她脑袋上就是一掌,骂道:“没大没小,方才不是还叫祖父呢?”
他睡的好好的,被她一声祖父叫的以为是中邪了,懂事以后她何时那样叫过,像生离死别一样,泪都快给他叫出来了。
“祖父祖父……你想我没有啊!我在京城可想你了。”秦容玥忍着鼻酸,希翼的望着他头上新生的白发。
时日太久,她已经想不起来离开扬州时,是怎么样的光景,只隐隐约约记得他站在码头上拄着拐,慢慢弓了腰成为一个黑点。
但可以肯定,那个时候他是没有这么多白发的,她的梦里秦尚眉是牵着她去听《牡丹亭》的老顽固,特别健壮。
秦尚眉嘴角抽了抽,不想看她眼泪汪汪的眸子,刚巧看到那边走来的楼宴,忙的招手道:“孙女婿来了,快来快来。”
楼宴一愣,和秦容玥怨恼的眸子对上,敛了神色走上前,在秦尚眉指着的凳子上坐下。
“祖父。”楼宴叫道。
秦尚眉笑眯了眼睛,捋着胡须应道:“诶诶,挺好的娃娃。”
楼宴何时被人称过娃娃,一时不知如何接腔,表情十分僵硬的求助秦容玥,奈何秦容玥黏着祖父,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你蹲在我这里作甚?去你夫君那边去,快去……”
秦尚眉点着她频频后仰的脑袋寻道:“坐有坐像,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楼宴眸色幽深的看着秦尚眉的胳膊和手,脸上的笑就没有停下,但似乎又不是像笑着那么高兴。
秦尚眉偷偷看着,心里有了成算,也松了一口气,楼宴心事深沉有所耳闻,今日也算是有了准,还算有救。
老狐狸心里高兴了,对秦容玥的脸色就更加的嫌弃了,惹的秦容玥泪都要出来了。
“祖父……”
秦尚眉手一顿,“罢了罢了,你愿意蹲着就蹲着,泪给我憋住。”
“哦。”
秦容玥乖乖的点头,蹲在秦尚眉脚边,双手拉着他干瘦的一只手,脑袋缩在狐毛里面,活像刚出窝的兔子。
楼宴松了紧攥的手,嘴边苦涩,但也知道自己自作自受,慢慢来吧!
“这丫头坐车不老实,路上给你添了许多乱子吧!”秦尚眉心知肚明,自己的孙女自己晕车不说,一定要折腾别人。
秦容玥闻言偷偷看向楼宴,刚好和楼宴含笑看过来的狐狸眼对上,惊的她缩到秦尚眉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