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那张纸,一个想法蹦出来:太太的独家创作?
小兔子又上线了。
走开——没完了是吧。
他扫了一眼,觉得他的字都有些乱了,字由心生啊。
——他心里还想着用言语分析心理的事儿。
他开始细细地读内容。
鹿是一只强壮的雄鹿,为了一生中的交配大权,与另一只雄鹿大打出手。
竞争对象是森林里最美丽娇俏的雌鹿:
她皮毛光亮,腰细臀肥,踏花回眸,眼波含情。
那么与之相匹配的,竞争者自然也是部族里最强壮的两头雄鹿:
他们肌肉发达,身形矫健,头脑灵活,讲求战术。
这是最终的决战,胜者便可以得到她。
骨化坚硬的鹿角向苍穹舒展着延伸去,比头部的两倍还多,是美与雄壮的集合体,也是割开对手皮肉的最好的利器。一时间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只有鹿角像树杈般向不同方向分支舒展,在激烈的角逐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弯弯绕绕的分叉像一个个待落的锁,在一次次交手摩擦间终于落难——上天好像与他们开了个玩笑,两只角旋转着交叠——最后缠住了。
严丝合缝,节节入扣,卡到动一动甚至都不会发出摩擦声,双方同时失去了发力点。同时用力挣脱,只觉头骨欲裂。但强者的尊严让他们几乎忍着断角之痛,硬是面对面挣了个头破血流。
几小时后,鹿还是没能与他解开这个孽缘。
一天后,他们甚至一直还在站立,谁也不肯低头。
两天后,双方的体力几乎都要被耗尽了。
最后,对方和鹿通过信息素传达了一个信息:
一起喝水吗?
鹿答应了。
对方作出妥协,主动提出倒着走,两头鹿最后来到溪边,侧身,最后一起低头——
鹿在张口舔水,抬眼,对方的眼睛也近在咫尺。
鹿看不清他。太近了,近到无法对焦。
他只知道离他很近。
鹿本是为了争取雌鹿的青睐,结果不小心与一头雄鹿系了个死结。
他们共同饮水、吃草、踩花还有呼吸。
这个缠在一起的春天,离角脱落还有很远。
但狩猎者并不遥远。
两头缠在一起的鹿几乎会丧失全部逃亡能力。
他们的尸体也会缠在一起吗?
但鹿没想到的是,此生的宿敌会在狼群来临之际,毅然把他顶进狭窄的山洞。
他用他的身体堵住洞口,任凭狼群蚕食。
三种炙热,同时洒在鹿的脸上。
呼吸、哀鸣与喷射的血花。
脖颈被扭断后,鹿重获自由。
狼群把他吃干净后,鹿已经从山洞后跑远。
鹿承着他的头颅的重,在他逼近的目光下,越跑越远。
依旧是面对面,依旧是近到失焦。
但他看清了他的眼。
江淇文阅毕,沉默了很久。他依照约定,在自己的纸上写了一句话:
开春角会脱落,带着他的头颅一起。
柳生见他动笔,瞥见这句,默默摇头。
但他到下课前,才看见后面的话:
但是他不想。
鹿顶着他的头颅,顺着一起喝水的小溪走啊走,走到上游的大河。
这里是鳄鱼出没的寻常地带。
把自己的头放在河岸上,身体缓缓趟进池中。
这样我们还是对称的。
而你永远逃不开我的眼。
第12章 套娃艺术
江淇文和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
柳生的眼中满是讶异,似乎还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江淇文用第六感辅以刚刚所学,总觉得这像一种撞破秘密的慌张——不过这实在毫无厘头,明明刚刚在手机里看见自己微博头像时候,他都神色自如得很。
他摸不到头脑,但愿是自己敏感了。
柳生拿着他的稿纸看了一会儿,最终还了回去,给了他一个留白的互评。
下课,没等江淇文说些什么,柳生就出门了,脚步匆忙像是要逃离什么。
江淇文回到寝室已久是晚上 ,迫不及待开始开始在广场上逛,寻找事情始末。
“哎呀哎呀都知道您们兔绒太太今年大一刚18岁了,怎么了,年龄小就能骗人了?这不能说明他以后会悔改,说明他从小就蔫儿坏。”
“当初火起来时候就觉得是营销,知名大博主的转发都能买,牛逼。”
“这也能夸文笔,现在的人对文笔好都这么低标准了吗?”
现实空虚是网络攻击的源头,法不责众是匿名嘴臭的外衣。
法律是道德的底线,道德又本来就是属于社会的枷锁——没有绝对高尚的人,就没有人活得绝对自在,一个又一个不自在就构成了人的暗面。约定俗成的东西最为脆弱:比如洗澡时突如其来的尿意、四下无人掉在桌子上的肉、在自习室学给别人看,无人时就放纵……
所以他人目光下的你,与独处时的你,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有人说那些所谓的“键盘侠”在现实中一定都是郁郁不得志的人,才到网上报复生活;但其实也不尽然,也许是在现实中的完美无瑕者装得太累,也说不定。
有人靠充实生活获得快感,有人靠给人添堵实现价值。人各有志,也是可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