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垂下眼,攥紧了冰凉的指尖。
他轻轻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要对你负责。我已经招惹过你,如果我只凭一句模糊的‘爱不分性别’,我不知道你的安全感会从何而来。我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你永远感觉岌岌可危。你心里被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是主观价值不可撼动。”
“谁要和你在一起。”柳生低声说。
“对不起,我没有你笔下的角色那么勇敢,那么坚决,永远都能洞察对方的心理。我只是没由来地笃信,如果我这次失败了,你会离我而去。”
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的感觉很准。”
江淇文突然说:“一周。”
“什么?”
“如果雪会说话,你愿意给他一周时间吗?”江淇文说,握着伞柄的手开始不稳,“如果他没能找到自己,或者他说的不能打动你,他就主动离开。”
柳生皱眉,“你威胁我?”
“这不是承诺。”江淇文有些失态,自顾自说,“如果可以,你就去找导员说江淇文换寝室不用再继续审批了。”
柳生吸气,“你没必要……”
“如果不能,就什么都不用做。”
“……”
两人在路侧定格,干燥的风好像把他们捅穿了。
柳生望着他坚决又悲恸的表情,叹了口气。
“好,我答应你。给你两周,上你的屠龙课程。我在那个村落吊着一口气等你。但如果你觉得迈不过那道坎,不要有压力,我们好聚好散。”
柳生一直坚信他是他们二人中更加理智的那个,因为他是情感上的吝啬鬼,功利的投机倒把者,见形势不好就会立刻撤退。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妄想,江淇文你要实在不行你就说你都是因为看了网站,其余全部抛掷脑后,不要再细究……
这种想把理不清的思绪全部剪断的烦躁是什么呢?是奋不顾身吗?还是单纯的懒惰呢?于是他时常怀疑他对江淇文的感情,甚至于怀疑自己是否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
不过,杜绝希望就不会失望。此刻的柳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是给江淇文第一次写短评的、角骨化的那只鹿,他宁可一辈子念着他,念着骨化前那只手最后的温度。
他太过瑟缩,哪怕是另一方死后,都没有让那头鹿去殉情的胆魄。
如果两周后真是他们的结局,这回,他自己能主动迈出一步吗?
柳生站在雪夜里,眼里是决绝和克制的不舍。他看着江淇文红了眼睛,鼓起莫大的勇气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别哭。”
“在此之前,每天都教我打球好不好?”
江淇文哽咽着,很重很重地点头。
柳生看着这个往日里意气风发的少年,在他面前崩塌出大片大片的脆弱,心里冒出一个酸涩的想法——
如果他下辈子是女孩子,此时此刻,是不是就能大胆地牵起他的手,吻他的额头?
无论如何,总该是做点什么,不叫他这样痛苦地淹没在风雪中。
第39章 屠龙课程开课啦
【柳生】
两人无言,行至寝室门前那条路,雪也停了。江淇文收了伞,砰的一声。
柳生一路上的的压抑好像也随着这一声崩出一道裂痕。江淇文很了解他,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就来表白,柳生是不会答应他的。之前骗自己的前科不说,谁知道你今天弯了和我亲亲抱抱,明天直回去,留在原地的他又该怎么办?不过叫他这样一闹,江淇文斟酌又过分谨慎到害怕的态度反而叫他心软,生出些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真是高手!感觉自己被拿捏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他拿捏江淇文才对……难道自己真的动心到这地步了?
他该做的明明就是当个渣男,来一场热烈又不用负责的初恋。
限时体验卡,两周。
柳生突然有点释怀。
“你能不能不要提前说?”柳生突然发问。
江淇文疑惑地看他。
“这两周,我们……但是……”
江淇文点头。
“我希望……”
江淇文又点头。
【江淇文】
回到寝室的江淇文没有和柳生一起回1308,而是去了空宿舍501。
他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草稿纸,准备动笔。
柳生的话一遍又一遍被江淇文在脑中复习。
“如果你变得不是你,终究会有一天你找回自己时而厌弃我。”
他在纸上写了一个“我”,在旁边打了一个问号。
“我理想中的感情,不是你望着我而我不敢看你,也不是我们狭窄地对望目之所及再无其他——而是不用相望,也能知道身边的人与自己同心同力,并肩前行。”
他把“我”和“?”圈在一起,在纸的另一侧又写了一个“你”。
“我希望喜欢我的,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人。”
江淇文在“我”和“你”的连线之间留了空缺,写了一个“自由”。
他在学术网站搜索这几个关键词,有一搭没一搭地浏览。一无所获。他把这归结于关键词不够具体,于是他加了一个词:性。
他们两个如此这般,说到底都是性压抑的受害者。一个得了见不得文学作品中性的精神洁癖,一个走向极端,只能靠充满性的文字来聊以慰藉。只不过他比柳生多一些症状,还有性取向的问题。不过他觉得这也差不太多,于是满怀期待地按下了回车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