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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七走进家门,把手里的东西扔在鞋柜上,伸手去解外衣上沾了一点潮气的金属扣子。余光瞥见跪在身前的奴隶不同往常的动作,他漫不经心地一低头,略有些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盛满担忧的眼。奴隶仰着头,被他的视线一碰,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没把已经递到唇边的话吞回去,清润的嗓音略显急促,带着让荀七有些陌生的起伏:“主人,您受伤了?”
荀七把视线向下挪了挪,瞥见了自己沾了血迹的裤脚,轻轻蹙起眉头,挑开指下的扣子,不甚在意道:“不是我的血。”
玲珑松了口气,动作熟练地替荀七换下被雨水沾湿了侧边的鞋,心口压着的石头被搬开,却换上了一团浸着湿寒秋雨的棉絮——主人今天这个样子,让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荀七没理会跪在身前的奴隶。他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衣钩上,踩着松软的拖鞋走进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平板继续处理因为去了一趟信调局而没来得及看的文件。再抬起头来,就看见他的奴隶安静跪在他腿边,在他目光移过去的时候,抬手递上来一身干爽舒适的居家衣服,“主人,今天外面潮,您先把衣服换了吧?”
荀七轻轻颔首,目光放回右手拿着的平板上,只分出一点心神配合动作,由着奴隶帮他换下了一身带着寒气的衣服,接过奴隶随后捧上来的温度刚好的奶茶啜了几口,又随手把杯子递了回去。他签好一份申请书,略一缓神,余光忽然瞥见奴隶仍旧跪在旁边。
玲珑迎上主人投过来的看起来情绪格外寡淡的目光,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绞了绞,声音柔缓道:“主人,您累不累?奴隶给您按按好不好?”
荀七的眉心轻轻动了动。这个技能奴隶在求他把自己留下的时候就说起过,这么多天了,他还没想起来试。今天奔波了大半日,倒是的确有些乏了。他在沙发上半躺下来,伸直双腿,简洁道:“试试看。”
“是,主人。”玲珑看着他的姿势,膝行到近前来,双手搭在他的腿上,隔着布料轻轻使力,技巧娴熟地替他放松起小腿的肌肉。
奴隶的手法的确舒服,荀七起先还半心半意地处理着工作,后来干脆把平板放下,合上眼睛专心享受起奴隶的服侍,只偶尔出声提点一句部位和力道。玲珑伺候得十分用心,目光悄悄扫过荀七不自觉拧了半晌又渐渐舒展的眉头,听着窗外细密绵延的雨声,忽然就又想起了主人刚刚说“不是我的血”的时候,那副淡漠又浑不在意的样子。
在军区长大,荀七的名头他一早就听说过,如今认了主,体会自然更深。那样凌厉的一个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得让人安心,即使漫不经心,也带着让人敬畏的压迫感,轻易就把他所有的欲望和恐惧都拈在指尖……可朝夕相处,尽管荀七什么也没说,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晚主人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点并不常见的疲惫和脆弱。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模糊地意识到,主人其实,是个比他还小上一点的年轻人啊。
荀七睁开眼睛的时候,奴隶已经一路从他的脚踝按过了大腿,正跪上前来轻轻抬起他的胳膊。他看着奴隶近在咫尺的脸,忽然问道:“想什么呢?”
“主人,”玲珑轻轻抬眼看了看荀七,下意识地诚实道:“奴隶在想,您一直都很辛苦。”他低下头去把荀七的袖口向上仔细挽起来,没看见主人骤然冷下去的眼神,声音和动作一样轻柔,带着点舒缓的味道,“也许您不必一直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您觉得累了的时候,奴隶……”
他的后半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的主人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安静的室内,皮肉相击的声音分外鲜明。
荀七单手撑着沙发扶手坐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奴隶微微愣怔了一瞬,继而立刻垂下眼睛,恢复了上身挺直,双手背后的跪姿。他伸手捏住奴隶的下颌,指腹擦过奴隶白皙皮肤上迅速浮起的淡淡红痕,眼睫向下压了压,不出意外地看见他的奴隶立刻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今天手上见了血,他心里的戾气被搅动,本就择人欲噬,不过是被他熟练地圈了回去罢了——刑讯是得到信息和压榨价值的有效手段,惩罚里适度的随心所欲则有助于建立权威并教导服从,这些他驾轻就熟,却并不该成为他发泄情绪、汲取快感的工具。他一向公私分明,近几年来,那些黑暗嗜血的情绪偶有失控的迹象,于是就连在信调局地下那处自己的地盘上,他也很少亲自动手了。
荀七放开奴隶,伸手从茶几上抄起一把削水果的小刀,丝毫不避忌刀刃的锋芒,灵活地把刀身夹在指间转出了一片反着光泽的弧线来。
玲珑的瞳孔猛地缩了缩。荀七的神情他并不陌生。星月馆里他第一次服侍的时候,主人拎起鞭子时,大抵就是现在这个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的模样。这会儿看见主人拿起刀来,他的鼻端甚至依稀仿佛又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夹着秋雨的寒意,一路冷到了他心里。
他轻轻换了两口气,勉强镇定心神,略微前倾身子把自己递到主人手下,语调听起来还算平稳:“奴隶僭越失言了,请主
', ' ')('人惩罚奴隶。”他的目光在闪亮的刀锋上停了一瞬,喉头不安地滚了滚,接着抬起眼睛,放缓了声音求道:“是奴隶的不是,求主人别生气。”
荀七轻轻笑了一声,右手拇指和食指定住了刀柄,声音不带什么起伏,“今天我没打算动你。倒是你,明明从一开始就怕得厉害,还非要上赶着凑上来。”
“主人……”玲珑轻轻叫了一声,唇瓣微张着,眸光里层叠的情绪让荀七一时分辨不清。
也没什么分辨的必要。
他没允许奴隶把话说完,倏然把手里的刀片横过来,轻轻拍了拍奴隶的脖颈。看着手下的人发自本能的战栗恐惧,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这段时间过得太好了,或许让你误会了什么。”
明明根本承受不起,凭什么以为他不会动手呢?
他收回手上的刀,神情愈加冷淡,“我并不需要你那些多余的情绪。”
玲珑的眸光狠狠颤了颤,脸上几乎没了一丝血色,脸颊上被掴出的浅淡红痕就显得愈加分明起来。他沉默了片刻,继而规矩地垂眸,声音艰涩地缓缓道,“奴隶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荀七不为所动,睨着奴隶道:“把你们馆里寄来的东西都拿过来。”他把手里的刀片精准地插回保护套,随手扔回茶几上,语气轻佻地扬上去,意有所指道:“不用怕得这么厉害,没打算对你动刀——奴隶就该有奴隶的玩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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