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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狗死了,我一个人的狗,它在我8岁的时候来到我身边,28岁的时候离开。
于是我重新养了一条,人形犬。
一
意外总是接踵而至。
安葬了阿鲁的第二十七天,安云总算是有了一点力气来收拾屋子。他捡起卧室一角那条破了几个洞的浅蓝色毛巾毯装进另一手拎着的垃圾袋里,沉甸甸的重量坠得他眼底泛红。
之后,他直起身子走出卧室,餐桌下边缘磨损的食盆里还有零星的几颗狗粮,安云也将它捡起来放进袋子中去。
项圈和绳索随着阿鲁一起被焚烧干净,余下的零碎玩具和食物也尽数被丢弃。
消失是如此简单而容易的事情。
阿鲁是一条狗。
它并不只是一条狗,它陪伴安云从八岁到二十八岁,陪他一路从懵懂孤独的小孩子长成如今清俊潇洒的青年,它是他近三十年人生中唯一的亲人。
“它已经足够长寿了,无病无痛,是寿终正寝。”
“不要太伤心了,实在不行再养一只好了。”
“很抱歉,它这属于正常的器官衰竭,其实就是老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安云的狗死了,他很伤心。”
“哎,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狗死的时候我也哭了一场呢。”
“那个怪胎抱着只死了的土狗哭得人家宠物医院的医生都拉不起来。”
“别瞎说。”
“他一下班哪都不去就知道回家喂狗,这下狗死了,你说这次聚会叫他他会来么?”
“安云,虽然这话现在说有点不合适,但我这边一个朋友最近出了点意外,他……你,你愿意养条狗么?”
“……我不……”
“别,帮帮忙,我实在找不到人帮我了,你先过来一趟行么?我在家等你。”
“好吧。”
安云放下那堆东西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在衬衣外头套了件浅咖色的毛衫穿好风衣出门。
地铁里人头攒动,空调喷出热烘烘的气体,安云的鬓角渐渐冒出汗来。
他想:“林欢的朋友养了条什么狗?养不下去了?”
“这是……”
安云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原因无他,他太特别了,并不是因为那张英俊的面孔,而是因为他跪坐在沙发旁边。
他看过来的眼神纯粹而明亮,里头盛着渴望,不知怎的安云想起八岁那年遇到阿鲁的时候。
“这是方之如。”林欢说。
安云是知道一些林欢他们那个小众爱好的圈子的,但他从未涉足,在他看来各人喜好不同,虽然他一直觉得那个圈子里的人简直就是无聊到没事找事,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和林欢交朋友。
只是……
安云凑到林欢耳边说:“这不会就是你要我养的‘狗’?”
林欢有些尴尬地笑起来:“那个,咱们去里头说,里头说。”
门一关,安云就说:“这个我不行。”
“别呀,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开什么玩笑,那是个人!你要我把他当狗养?“
”我知道“,林欢有些无奈,”我知道你对这些没兴趣,要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么一个圈外人。“
林欢接着道:”外边那个,是我一个……大客户的……那个,你知道的,对于大部分圈里人,这玩意儿就是个游戏,和约炮谈恋爱没区别,但是他们不一样,是真的……你就当他入戏深吧——
“
”那怎么?“
”你听我说完“,林欢说:”我那个大客户,具体没法和你透露,你知道他有钱有权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求和之如解除关系,我一个外人本来不该参和的,但大家也算是同好,那位就拜托我帮帮忙,给他找个新主人,我就……“
安云:”你就想到了我?“
林欢似乎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尴尬道:”嗐,你看我也是抽风了,阿鲁不是不巧……算了,你就当我梦游不清醒,你——“
”他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要做狗呢?“安云突然道。
林欢愣了一下,”有什么为什么,人做久了,太累,做猫做狗多好,有人宠有人喂,SM这东西……“
”他……他是自愿这样的?你那个有权有势的大客户是不是……“
”别瞎想,是自愿的“,林欢看着有些犹豫的安云,”我和你直说吧,他也不是吃白饭的,人家也是成功人士,在外头比咱俩强多了,我一个破个体户,你一个工薪白领,上赶着给人家打工人家都不稀罕,厉害着呢。“
”那……“安云更不解了。
”天生的,可能和后天也有些关系,压力太大,高处不胜寒,所以就,你知道的吧,这种游戏,本来就是欧洲贵族们发明的,当够了人上人,反而希望像狗一样得到主人的怜惜。“
”可我完全没有这种经验,人家也不会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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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叹口气:”就是看你没经验,他不是想要那种游戏式的东西,就是想简简单单做狗,你就像……对阿鲁那样对他就好,小安,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自己过,阿鲁没了,我知道你伤心,但人总要向前走,小时候的事你没法控制,也不可能重来,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一直……不能总是回头看,你让阿鲁怎么放心投胎呢?“
”林欢……“
”就试一试,好不好?如果你不喜欢,我再找别人,就当人在你那寄养几天。“
”……好吧。“
回程的路上,安云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一言不发,感觉脑子里空空荡荡。
驾驶座上的男人时不时就将目光投射过来,混着傍晚的暖色阳光,让安云发出一层薄汗。
“主人。”
“你还是……”叫我安云吧,安云说到一半,又停下来,看着面前跪得无比端正的男人,方之如自进门起便自觉脱光了衣服,安云挂个风衣的时间,男人便与他裸呈相见了,最后仅仅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穿回了内裤,深色的平角内裤勾勒出男人不俗的尺寸,衬着紧实的腹肌,着实让安云有一瞬间的失神。
方之如肩宽腿长,站起来时十分挺拔,举手投足确乎是一股成功人士的派头,此刻即便是跪着,都无损他的气度,他黑发黑眼,脸部线条硬朗,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私下里会热衷于做狗。
“你……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愿意选择我吗?你知道的我其实不是圈子里的人。”
方之如脸上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他微微笑道:“因为您……很温柔。”
“啊?”
“您下午去林欢那里,最一开始看到我您的表情很惊讶,但您很快收敛了表情,并将目光从我身上转开,您当时除了尴尬外,其实还担心我会被您的惊讶刺伤对不对?”
“我……”安云不禁笑了:“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下意识就——”
“所以我才说您很温柔,不是高高在上的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方之如自下仰视着沙发上的男人,安云换上了浅色的家居服,微长的额发挡住了眉毛,褐色的眼睛看着他,光线流转之间仿佛一颗圆润的琥珀,他略有些消瘦,不过到底是正当年的成年男人,骨架挺阔,微开的领口露出一点平直的锁骨,整个人因为常年独居不爱与人交往而显出一种安静的、孤独的气质。
“……我叫你之如好吗?”安云有些不自在地起身,“晚上吃米饭可以么?我炖了鸡汤,再炒两个菜。”
方之如笑着答道:“都可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坐着……坐着就好。”
方之如舒展开身体,在他身后慢慢爬行,“我可以在门口等您吗,主人?”
安云无所适从:“可是地板这么凉,你去沙发上等着就好。”
方之如微微一顿,道:“我想在门口等您。”
男人低沉的嗓音混着几分期待,安云回头看见对方直直地望着自己,心跳有一瞬间的慌乱。
“我给你,取个毯子来,地板,地板好凉的。”
安云急急忙忙去了卧室取了毛巾毯,淡绿色的格纹毯子被他整整齐齐的叠好,铺在厨房门口。
“来这里,之如。”
方之如跪坐过去,望着他:“您真好,主人。”
安云一边冲洗米粒,一边答应:“没……没有啦,应该的。”
浅灰色的围裙自后打了个松松的蝴蝶结,过长的线头在安云腿间随着他走动来回摇摆。
方之如跪在门边,看着前方清瘦的男人洗米、洗菜、用刀、开火,看着厨房里慢慢蒸腾出白气,模糊了玻璃窗外的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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