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姚志华开玩笑说,这孩子成我们家养的了,保姆费都不给,一天三顿得他爸妈哄回去。
年二十九又忙碌一天,吃的喝的都准备妥当了。年三十,姚志华和陆安平两个“文化人”,被村民们抓差写了大半天的春联,有人还说大学生写的春联更吉利。
年初一,姚志华吃过饺子,照例一个人去老宅拜年。
毫无意外的遇到他两个哥哥。二哥精气神还不错,农村男人,虽然心里仍然有个“想要儿子”的心结,可这两年随着老三姚琳琳大一些,招娣、领娣也都懂事,加上二嫂勤快体贴,二嫂娘家也处处照顾他们,姚老二也看开了许多,有儿子我幸,没儿子我命,先把眼前日子顾好了。
姚志华怕他大哥大嫂脸皮足够厚,万一再让一堆孩子待会儿去他们家拜年,大过年江满又得挤兑他。干脆,先发了一圈压岁钱,连二哥家的一样,一人两毛。
压岁钱都给完了,不能再去了吧。
大嫂看见姚志华,刚闹过,脸上多少有点抹不开,强笑着打了招呼,很快就找借口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
大嫂一走,二嫂也带着仨女儿走人,姚香香刚去羊城打工没两个月,路太远过年也就没回来,很快就剩下三兄弟闲坐。
姚志国就期期艾艾地找了个话头,问起村里的“商贸公司”。
“不太清楚。”姚志华说,“我反正不在家混,我也不关心呀。”
“老三,你看,你能不能跟你媳妇说说,你看我们家人手多,我琢磨着也想当加工户呢。”
姚志华对他大哥的小家子气也是无奈,他们家干不干加工户,江满还真不会理会,干不干是他家自己的事,爱干不干,江满那个性子,她才懒得理会呢,她只会当作姚家村其他人一样,照章办事。
姚志华:“这事你跟老队长说啊,村里张罗办的公司,江满又不是经理,她还不知道再在这边住几天呢,也不打算管啥事。”
“你就别蒙我了。”姚志国说,“村里谁不知道啊,出口合同是你媳妇跟外国人签的,别人都不作数,村里也越不过她去,公司生意啥的究竟还是她说了算。”顿了顿又伸着脖子问,“老三,你媳妇这回得挣不少钱吧要说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咱自己家不沾光谁沾光啊,你看我也能给她公司管管事,不比她让老队长、姚大军那些人管强多了”
“你说呢老二”姚志国问老二姚志军,“我听说你媳妇也要干,要说她收人家编的那些果盘啥的,卖给外国人肯定还赚钱,其实也不好赚自家人的钱,收咱们自家亲兄弟的,价格是不是该高一点”
说完顿了顿,再跟姚老头和姚老太寻求支援,“爹,娘,你们说呢”
姚老头现在学聪明了,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也不发表意见。
其实也不是聪明,形势比人强,自从江满图人家一半工分,当了个大队会计,姚老头就尽量躲着这个儿媳妇了。儿子也不向着他们,阳奉阴违的货,姚老太又不止一次在江满手上吃亏,轻易也不会往江满跟前凑。
所以掐指一算,江满跟她这一对“公婆”一个村住着,实则基本见不着。
姚老大叽叽歪歪,姚志华也不着急,也不搭理他,就由着他说了一大堆,找了一圈的盟友,姚志华自顾自烤着火盆,眼皮都没抬一下。
姚老二慢吞吞说:“大哥,你家要是开店做生意,我去买东西就能不给钱了我也不能占你便宜呀。生意是生意,公司是公司,我听队长叔说了,人家是股份制,村里谁家都可以出钱参股,一百块一股,股东说了算,那又不是她三婶一个人的。”
姚志华笼着两手烤火,终于抬头笑了一下:“大哥你看,二哥都能明白的道理。再说你不找江满、不找老队长,你跟我说就更没用了,我更不管事,我说话也不好使。”
“老三,你好好一个大男人,你大学生,那是你媳妇,连个女人的家都不当,你说这话也不嫌窝囊。”姚志国被堵得窝气,数落姚志华道,“不就是你大嫂因为孩子的事情得罪她了吗,妯娌之间一点小事,她现在能耐了,还得罪不起了”
“你爱咋想咋想,你要想当加工户,你去找老队长报名,你爱干不干,别在这儿冲我有本事,就会跟我窝里横。”姚志华丢下一句话,叫姚志军,“二哥,走不走一起出去遛遛。”
“老三,你才来多大会儿啊,陪娘多坐一会儿也不肯了。”姚老太骂道,“一个个的,白养了你们了。”
姚志华:“娘,我倒是想坐呢,这不是大哥嫌我窝囊吗。”
姚老太一过年都心气儿不顺,整个村子都因为要挣钱了兴奋兮兮的,走哪儿都能听到村民谈论江满,一群农村妇女,夸起人来天上少有、地上全无,财神爷下凡了。
姚老太听着心里窝火又憋屈,还没半点法子。尤其过年姚香香也没回来,三个儿子都分家了,只剩下老公母俩相看两厌,大过年的,老两口冷冷清清。
其实姚志华看着也冷清,一年到头的,也不是不想多陪他们坐坐,可他娘那个性子,不用坐一会儿就得找事骂人。
好不容易今天初一,三个儿子都来了,刚坐一会儿又嘚啵上了。姚老太拉着个脸,气哼哼责备姚志国:“老大你也是,不敢找那女人,你冲老三嚷嚷,你不窝囊,你有出息,你三个儿子的人了,你去那个女人手里讨生活你可真有脸。”
“娘,我这不就是孩子多,负担太重吗,孩子大了等着花钱呢。”姚老大说。
“你有点出息。”姚老太骂道,“高产、高升十六七岁的男丁了,你叫他俩学编玉米皮,农村妇女的活儿,将来能有啥出息光说赚钱,谁知道真假,那女人还不知道能干几天呢。”
姚老太指着大儿子,“短见识的货,你看看你妹,人家现在在羊城打工,一个月一百多块呢,比谁都强。就是老三——”抬手一指姚志华,“老三就算大学毕了业,工作了又能拿多少工资我看咱家现在,就香香最有出息了。”
姚志华一听,得,我还是先走吧。
跟他二哥使了个眼色,兄弟俩借口还得去其他几个老长辈家拜年,干脆先走了。
这厢姚老太还在骂大儿子:“那个糟瘟的女人,瞧见没,老三还护着她呢,你还真有脸去她手里打工干活你等过了年,跟香香写信说一说,叫她有机会把高产、高升也带去南方打工,那才是好路子。”
姚老大一听,也是啊,两个儿子要是能去大城市打工多好,还更有面子,将来没准把两个妹妹也带出去,这么一盘算,比在村里混强多了,还当什么加工户啊,指不定还得看江满脸色……越想越对,于是村里别人家一个个报名参加,姚老大家也就没参加,没干加工,也没入股。
其实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没入股。
有点出乎江满的预料,在她眼里肯定挣钱的事情,好机会。为了便于管理,一百块钱一股,也不算多,一般人家也拿得出来,她本以为村民们应该会积极参加呢。
然而相对于拿钱入股,村民们更愿意出力气挣钱,不要本钱不用投入,也不担心有半点损失。
很多村民一听说,我编个玉米皮垫子能挣六毛钱啊,编个高粱秆果盘一块多啊,都特别积极,再一听说,我可以入股,将来分红挣更多钱,就不怎么乐意了,要往里头拿钱啊。
有的说没钱,一百块钱一股还真有人拿不出来的,有的说万一他们赔了呢,我股钱收不回来怎么办
许多底层老百姓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我是挣钱的,出力出工可以,净赚的钱最好,有几个愿意往外掏钱呢。不敢投入。
肖秀玲一个人参股一千五,江满一琢磨,反正她将来还真不指靠这一个小公司赚钱,不影响一家三口花钱的前提下,出了一千块。老队长为了村里的事业,拿出家里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听说又借了两家亲戚的钱,也出了一千块。
其实这年代,光指望种地的农村人是真穷。
其他几个村干部好歹相信能挣钱,又在老村长的带动下,不管是借是挪,多则三百五百,少的就一百,也都参股了。
其他村民就少了,大环境使然,一共参加的就那么几户。肖四婶最有魄力,自家年前刚卖了猪,连同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家底子,出了四百块。听说为了这四百块,四叔四婶还犹豫商量了老长时间呢。
肖大叔和肖大婶一琢磨,闺女参股一千五,那是闺女的,咱家还个儿子呢,肖余粮虽然当兵去了部队,可也还算姚家村的人啊,咱得给儿子也参加一份。干脆,抖落抖落家底子,加上肖余粮从部队寄回来的津贴,陆安平大约背地里再贴补点儿,凑个整,也参加了五百。
这里要说姚二嫂家,二嫂家里是穷,真穷,三个孩子都不大,买油买盐的钱有时候都不够,可她幸运有个好娘家,娘家几个兄弟听说这事,合力给她出了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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