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已经上升到荣誉的问题上了。
他气儿都有点喘不匀了,想了想,提出个建议,“要不这样吧,我们各使本事打个赌,要是你输了,县供销社这里的货你全都不要供了,要是我输了,往后我再不来打扰你。”
许小北皱眉。
欺负小孩不识数?
我输了就输掉全部身家,你输了却没有任何损失?
“李厂长,这不公平。既然我输了要撤掉我的柜台全部换上你的货,那么你输了也应该撤掉你的柜台,全部换上我的货。”
嘿,小丫头片子,不好骗啊。
李厂长不敢再小瞧许小北了。
农村小姑娘,面对三个县里来的国企干部,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能抓住他语言上的漏洞?
这小姑娘不简单呢。
范守义早就听出李厂长在玩心眼,没想到被许小北给发现了。
大队长赞许地冲小北点点头,转头对李厂长说,“李厂长,我也觉得小北的提议更公平些,虽然我们的作坊小,但在县供销社那里的营业额可不比你们食品厂的少,而且我们也有正规营业本,所以如果要赌,咱是不是应该一视同仁。”
我们不怯大,你们也别压小。
人家家长护犊子发话了,李厂长只好同意。
接下来,就是选赌盘的问题了。
曲干事给出了个主意,“许小北同志,供销社里卖热饮这件事是你给肖主任出的主意对吧,可现在热饮柜台已经撤了,要不咱就重新建起来?我们食品厂下面也有个供销社,咱们就以一个月为限,比一下热饮的销售提升率?”
供销社热饮柜台建起来后,的确火爆了一阵子,但后期好多国营饭店也跟风,甚至各大厂区也直接弄了热饮桶,厂里下班的人直接在厂子接满就走,还省得往供销社绕一趟了。
等过了年天气稍暖点,更是没什么人了,无奈,肖主任只好撤了柜。
许小北没有半点犹豫,爽快答应了,“当然可以。”
热饮撤柜她早就料到了,奶粉麦乳精茶水这些,原料谁都能买得到,模仿起来成本极低。
供销社之所以坚持了几个月,是因为这个年代人们的“抄袭”意识还不强。
所以,要想把顾客夺回来,就必须在口味上做文章。
只有别人无法抄袭复制的味道,才能永远站的住脚。
也就是说,自制版的奶茶芋圆和珍珠,该上场了。
第42章自愿放弃
心里有了谱,许小北看看也差不多该到午饭时间,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原则,邀李厂长和曲干事到家里去吃饭。
这算是主动求和解,李厂长也没法跟个小丫头继续计较。
但又怕吃人家嘴短,于是决定去范守义家吃,许小北可以回家弄几个菜友情赞助一下。
定下来后,几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一推开门,愣了。
只见大队部外头围了一群妇女,正三三两两地聚做一堆窃窃私语,等待吃许小北的瓜。
刘红梅也在,但她站得比较远,不那么显眼。
范守义一眼把聂大柱媳妇给叨住了,沉着脸问,“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聂大柱媳妇原以为能看见许小北被人打一顿哭着跑出来。
没想到不但没被打,瞅着那气氛……
似乎还挺融洽?
大柱媳妇把手往袄袖子里一插,呃了半天,“呃,那个啥,队长,我们是怕小北出点啥事再给你惹麻烦,想来看看。”
“胡说八道!有我在她能出什么事,这不好好地吗?还惹麻烦?你们都消停的我就没麻烦!一天天就传老婆舌快,我大喇叭喊你们集合都来得没这齐没这快!”
范守义还不知道这帮人?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哪个能有那份好心。
来看什么?
来看生米如何煮成一锅稀粥吧。
“赶紧都回家去,别耽误我的正事!”范守义抬抬手,跟撵鸡似的轰她们。
众人瓜没吃成,吃了个寂寞的瘪,只好一轰而散了。
给肖主任李厂长他们送到范队长家,许小北赶回家做饭,送饭的时候怕王桂珍跟着再知道她拒绝去食品厂当技术员的事,就让许小敏跟着去的。
小北做了四个菜。
先用打发的蛋清做了雪衣豆沙,上面撒上白糖,又拿秋天熬好密封的西红柿酱做了番茄土豆炖牛腩。
素菜做了洋葱鸡蛋炒木耳,然后拿面瓜土豆茄子干豆角干加上五花肉做了农家一锅出,还贴了几个饼子。
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吃雪衣豆沙,打发的蛋清经过油炸后,咬在嘴里跟吃云彩一样,里面还裹着甜甜的豆沙,吃完后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李厂长不喜欢甜食,但是那道番茄炖牛腩正对他口味。他舀了几勺盖到饭上,浓稠的汤汁沙沙的土豆还有软烂的牛肉跟米饭混在一起,一口下去别提多带劲了。
一边吃,李厂长一边觉得自己这赌打大了。
恐怕是要输。
等到吃完饭,肖主任问许小北要不要下午跟他们一起回县上指导一下,许小北想了想,说有些东西要准备,她等隔天再去。
还特意嘱咐肖主任这回在一楼柜台附近弄点桌椅,去买的人可以一边聊一边喝热饮。
本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可第二天一早,队上的大喇叭喊上了,说让全体队员到大队部前面的场院去开会。
与此同时,范丽霞慌慌张张地来了,“小北,出事了。”
许小北刚找了些空罐子,把奶茶一袋袋倒进去装满了,听了这话洗洗手,问道,“丽霞姐,出什么事了。”
“我爸刚在大喇叭喊说开会,就是要说你的事。昨天肖主任他们不是来了吗,不知道外头那些妇女怎么就知道了,说你用大队的名义做食品加工挣自己的钱,那些人现在非要个说法呢。”
许小北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不然她也不用月月给大队上供。
闻听此言拍拍手,将羽绒服套上,“走吧,是疖子总要出头,趁今天就给弄利索了。”
许小北赶到场院时,王桂珍许正茂和付三妮已经先到了。
他们还不知道这是一场针对自己闺女的屠戮,正跟旁人互相打听着,大队长这么急着找大家来,是什么事。
小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下手里的板凳,安静地坐在上面等。
聂大柱媳妇这时跟几个村里的长舌妇坐在一堆,时不时朝许小北看两眼,呸呸往地上吐口水,而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刘红梅那里飘。
刘红梅今天低调极了,裹着棉袄低着头,根本不往聂大柱媳妇那里看。
是了,这次事就是刘红梅暗中操作的。
之前许小北往县上卖东西,刘红梅有两种猜测。
第一种,许小北把东西卖到黑市上去了。
第二种,许小北的确供货给县供销社。
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许小北必定要办营业本。国家不允许私人办厂,许小北只能以柳树大队的名义去领营业本。
可这两种情况都是刘红梅的猜测,她一直没有确切证据,不然她早就出手举报了。
直到昨天,她见几人从大队部出来,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又听到范守义称呼那两个男人为肖主任和李厂长,刘红梅心里笃定,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之后她马不停蹄地跟聂大柱媳妇来了场“偶遇”,两三句就给那娘们弄上道了。
这不,聂大柱媳妇没等范守义上班就到队部去了,撕着队长衣服,说必须给个明确的说法。
范守义其实有点心虚,无奈之下被聂大柱媳妇逼着,打开了广播说要开个会。
许小北镇定得很,倒是看范守义紧皱眉头,一副天塌的样子。
终于等人差不多到齐了,范守义清清嗓子,“队员们,今天把大家找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下我们柳树大队建食品加工厂的事。”
底下顿时一片嗡嗡声。
“要建食品加工厂了?加工啥?”
聂大柱媳妇一下子蹿起来了,“大队长,你这话不实事求是啊,说得不明白,究竟是要建,还是已经建好了?”
范守义:“这个……”
“你可别这个那个了,平时说话挺溜,一到关键时候咋还嗑巴上了?”聂大柱媳妇歪着头抱着膀嘲笑着,突然上前几步,走到范守义身边去,“大队长说不明白,那我跟大家说说,咱柳树大队的社员还不知道吧,咱们早有食品加工厂了,而管着这厂子的人,就是许小北!”
全场院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刷地投到许小北的身上。
人生的高光时刻啊。
许小北觉得自己就像在马栏山走秀的国际名模一般,备受嘱目。
既然被点名了,许小北便不能装哑巴了。
她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了,“大柱嫂子说得不错,咱大队是有食品厂了,营业本是我跑下来的,本来这件事呢,范队长是想过些天跟大家说的,但既然有人已经知道了,干脆就说明白吧。”
屯子里都是些雁过拔毛水过地皮湿的主,听完大柱媳妇的话马上感觉出自己的权益被许小北侵犯了,便有人开始起哄。
“说说吧,为啥用大队的名义挣你自己家的钱?你这是资本主义思想的毒瘤,能说得明白吗?”
“就是就是,全大队就你家吃得好,天天炖肉炖鱼的,合着是占大家伙的便宜呢?”
王桂珍吓坏了。
这要是真出事,钱没了不要紧,人也要完!
别看她平时在娘们堆里挺能咋呼,一遇到大事就堆裆,听了两句脸色煞白,摇摇晃晃就要晕。
付三妮和李婶子赶紧架着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背的,好不容易给弄过来了。
这下可好,人家一看王桂珍吓这样了,更助长了大家伙“为民除害”的气焰了。
“我没占过大家伙的便宜。”许小北一字一句的解释,“这营业本办下来也就三个多月,这三个月算是我试营业,我是在用自己的本钱给大家积累经验。你们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指责我。”
“哎呀妈呀,还有这么臭不要脸的人,自己挣着钱,还让我们感谢你!”聂大柱媳妇几近癫狂。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必须可着许小北一个蛤*蟆攥出尿来。
为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