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饿了。
菜刀沉,还钝,姐姐跑到脸盆架旁,把她爸宝贵的剃须刀拿下来,削土豆。
剃须刀刀片窄,每削一下就要把土豆皮抠出来,用起来并不方便,但比刀好使得多,皮削得也薄。
一点点的,五颗土豆也不知不觉削完,她跑去喊她后妈。
没错,张英平是她后妈,她亲妈生她时死了,她没到半岁,她爸就娶了后妈,没过两年就生了她弟。
照理来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分不清亲妈后妈,何况一出生就没了亲妈的人。
耐不住张英平大大咧咧不在乎,她不爱带孩子,亲生的、前面一个生的哪个都不爱带,两孩子要是惹到她,她就指着姐姐说“果然不是亲生的”,指着弟弟说“臭水沟里捡的,不该养”。
两个孩子亲爸不满女人言论,但管制不了,毕竟刨开外出赚钱的活,女人比他多了家里做饭洗衣的活。
人嫁给他没过上好日子,她也就是嘴上不饶人,孩子要是生病,她不会信老人的灌符水,而是找医生看病吃药,不耽搁。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张英平吃一堑长一智。
他不在家时,弟弟出生半年发了一回热,她听家里老人喂符水,结果病没变好,一日比一日严重,还吵得她心力交瘁。
最后让医生看了,病是治好了,但人也说了要是早点来,吃两天药就好了,不用像现在,天天打针,费老鼻子钱!
“别吵我,你们睡到大早上,我天没亮就起来了,烦不烦啊。”张英平睡得好好的,被人打搅,不高兴了,露出床外的脚踹人。
闭着的眼睛上方,眉宇不厌烦拧巴。
姐姐没被踹倒,但被碰了一下。
她拍了拍灰,“土豆削好了。”小脸平静得很。
烦死了。
张英平心里一万个不想起来,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
拖着身子去做菜。
土豆切片再切丝最后切小丁,这样煮起来熟得快,用火少。
姐姐跟在她身侧,“我本子用完了,下午能给我买新的吗?”
嘿哟,这是吃本子还是写本子,“这个本子你才用多久!拿橡皮擦擦掉,等本子破了再跟我说。”
“那你给我买橡皮擦。”
“你不是有吗!”
姐姐举起比小指头还小的橡皮擦,黑乎乎一团,还掉絮。
“还可以用。”张英平瞥一眼道,往锅里倒水,把土豆丁倒进去。
“不行。”姐姐脸上难得有焦急、不悦神色。
“用完了再买。”女人坚持。
“这个不能用了。”姐姐想让她看清楚橡皮擦。
张英平才不看。
于是两人吵起来,拌嘴拌的张英平最后往锅里倒油都倒多了,可惜土豆已经煮成泥,油都浸下去,收不回了。
等弟弟回来吃饭,两人还在吵。
他不参与她们,伸手就要抓碗里的土豆吃。
于是一大一小不吵了,大的说:“我说话从来不听,又和谁打架了!脏死了!有本事自己洗衣!”
小的,“洗手再吃饭。”扯过碗远离脏手。
弟弟无动于衷,小脚一抹,跑到脸盘架旁洗手。
脸盆里有水,他垫脚胡乱洗手。
一旁母女俩继续她们的话题,这次姐姐做出让步,“我给他洗澡洗衣服,你给我买橡皮擦和本子。”
“我的衣服——”张英平争取最大利益。
“你的衣服太大,我洗不动,而且爸爸会知道。”姐姐言辞有理。
“我不要你给我洗澡!”回来吃饭的弟弟尖叫。
张英平给他洗澡让他呛水。
姐姐帮他洗澡是在蜕皮。
“我自己洗。”弟弟大口吃土豆,宣誓他的主权。
无人在意。
等姚青青买了玩具回家,张英平已经离去。
隔壁房门依旧上锁。
弟弟在床上睡觉,姐姐桌前侍弄她的本子,小心翼翼擦拭封面内侧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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