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青翻译的合同存在纰漏,而且是严重纰漏,它没有涉及到工伤赔款。
江子的右臂是工作时被切掉的,当时紧急送往医院治疗,大伙掏的钱。
而工厂开厂一年下来,厂里人的耳朵和皮肤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这一切都是最开始签合同时没有预料到的,而香江人不管的。
他只说一切照合同来。
照合同来,用健康挣钱,再用钱买健康,兜兜转转下来一无所有。
更重要的是江子的断臂至今无人承担责任。
他上有老母和爷奶,下有三个弟弟妹妹,进工厂做工是为了给家里挣出一份存款,日后他考大学,老小在家有钱温饱。
谁能想读书写字的手坏了,以后干活也失去半边臂膀。
是他毁了他。
何平痛苦地想。
最开始是他鼓动村里人引资办厂的,也是他带着大伙选定敲定合同的,但是他太自信、太自负了,仅凭微薄小商小贩经验就签订了大合同,如今出了问题,他却不能解决。
他联系香江人,表明工人情况,希望获取补助并重新拟定合同,对方却说合同大部分条款是米国本国人使用的,不存在需要修改的地方。
“可是连基本的保障都没有,我想我们得重新商定。”何平说。
“怎么没有保障,你们仔细阅读合同了吗?”香江人将问题推回去。
“那我们工人断臂的事,怎么处理呢?”
“你看好合同再来找我。”
正巧赶上负责他们的翻译走了,说是她有问题,于是何平希冀翻译有误,有什么申请补助赔偿的地方没翻译出来,去外经贸部求人,希望再给他翻译一次,也将事故留了案,望国家能出手帮忙一次。
但外经贸部迟迟没有回应,等了半个月,才等来姚青青这位初来乍到的翻译实习生。
姚青青不知所以,何平在她身边看,她笔下便飞快起来,早干早完事。
等江子拎来菜篮子,里面装满甜桔、青枣、枇杷、午饭时,姚青青剩最后一段了。
江子看到何平脸上凝重的神情,他没有哀伤,眼底沉寂。
“我不饿,你把我的饭吃了吧。”何平对江子说。
“等你饿了再吃。”
“等那会饭都凉了,还跟我客气?”
两人低语。
只要手速够快,脑速根本不成问题,姚青青翻译速度取决于她手速,以田径运动员冲向终点的高涨情绪,快速翻完最后一句话。
她不担心自己翻译有误,只顾虑写快会不会笔误。
“我完事了,我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问题。”
姚青青笑眯眯向何平要稿子检查。
何平默默将稿件递给她。
“吃点东西再做。”江子劝姚青青,倾斜篮子让她看里面的果子。
“没事,你们先吃吧,我耽误你们了吧。”外边都有工人吃完饭回来了。
他们不休息吗?虽然合同上规定他们酬劳跟产量挂钩。可这也太争分夺秒了吧——
姚青青怀疑他们不会给自己放假。
何止是不放假,甚至巴不得自己下工的时候让家人顶上。
工厂工作与农田干活最大区别是不用看老天爷脸色,他们生产多少就挣多少,而且这又不是在国企,开固定工资,做多做少都是一个数。
人民生产积极性大大提高。
李叔也来了,他的门牙上挂着绿色的青菜,“怎么样?”他问何平。
“我再去一趟市里。”
“我就知道。”李叔眼底透露看穿一切的自负。
何平不想同他多说了,他思想保守,怎样都是不对的。
“我去换衣服。”他打算跟姚青青一起回去,隔壁房间就有他的衣服。
“吃点饭再走吧。”江平说。
“没饿,你吃吧,要是真饿了到市里买什么都方便。”何平摆摆手走了。
他们说话姚青青一律听不懂,安静核对自己的稿子。
李叔在屋里转一圈出去了,江子吃何平的饭。
他只有左手可以用,无法端碗,埋头扒饭,脑袋拱动。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