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是团圆节,整个城市除了服务型单位,基本都放了假。
机械厂职工院里比平时热闹很多,从大门到二十七号院这一路,有小孩在跳皮筋、跳房子、滚铁圈,反正什么游戏都有人玩。
十来岁的孩子则大多围在一起看小人书,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则在打羽毛球,至于那些四五十岁上年纪的就懒得动弹了,不是坐着聊天,就是围坐着打牌下棋。
但大家都不算特别专注,甭管谁从旁边经过都会抬头瞄一眼,关系好的呢就打个招呼,差点的就不搭理。
程蔓在大院里人缘还行,跟她打招呼的人不少,尤其是在看到她怀里抱着闺女后,好奇心重的奶奶阿姨都走了过来,看她闺女长什么样。
其实这不是程蔓第一次带孩子回机械厂,但小孩子一岁前长得很快,说一个月一变一点都不夸张。
而程蔓上次回来是端午节的事,几个月过去,小姑娘变化肯定大,所以围过来的奶奶阿姨们对她的好奇一点都没变少。
得亏程程不认生,被这么多陌生的人围着也一点都不紧张,别人逗她还咯咯笑。
程程刚出生的时候,王秋梅说她的眼睛像爸爸。
这话不算错,但也不完全对,程程的眼睛确实和陆平洲一样是比较长的,不过陆平洲的上下眼皮距离要窄一些,视觉上更像丹凤眼,看起来比较威严有气势。
程程的上下眼皮距离则要宽一点,眼睛看起来更圆一些,也更像桃花眼。
桃花眼通常是温柔多情的代表,但程程还是个孩子,眼里看不出这些,只能看到小孩子特有的童真。
不过她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神确实会显得格外专注,让人不自觉被她吸引。而当她咯咯笑起来,眼睛又是亮亮的,仿佛什么样的坚冰都能被融化。
看到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围过来的奶奶阿姨差点都舍不得让开,直到程树伟溜达出来准备看人下棋碰到他们,说王秋梅一大早就开始念叨了,才把一家三口从包围圈中拉出来。
进到二十七号院,围过来的也不止王秋梅,另外几户都有人过来看孩子。
程树伟挤不进去,只好跟女婿寒暄,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国庆什么时候放假。
陆平洲一一回答,然后将带来的东西放到饭桌上,对程树伟说:“这盒月饼是我们部队发的,水果是我们来之前去水果店挑的,白酒是我和蔓蔓前段时间在侨汇商店买的。”
前两样都不算稀奇,程蔓和陆平洲都不是特别爱吃月饼的人,中秋节基本不会自己买月饼,年年带来的都是部队发的。
王秋梅夫妻都不讲究这个,不会觉得闺女女婿拿单位发的月饼来送节,是慢待他们。
一来程蔓和陆平洲每年都没少给他们买东西,就算是中秋节,也不会光提月饼过年,水果总是少不了的;二来嘛部队发的月饼,一般人还吃不上呢,王秋梅夫妻每年没少在大院里炫耀这事。
水果就更不用说了,两人每次上门都会带的东西,让程树伟惊讶的是那瓶白酒。
侨汇商店是什么地方,哪怕程树伟以前不知道,在得知程蔓买冰箱的由来后也该清楚了,那可是只能用外汇券买东西的地方。
于是听到陆平洲的话后,程树伟边嘀咕「什么白酒要去侨汇商店买」,边伸手把遮挡住白酒的月饼盒和水果拿开,低头仔细看过去。
这一看,程树伟就瞪圆了眼睛:“茅台!”
作为国酒,茅台的知名度自然不会低,甭管喝不喝酒,一般成年人基本都听过它的名字。
程树伟这一嗓子喊出来,院子里围着孩子看的人都朝客厅看了过来,王秋梅还大声问了句:“什么茅台?”
因为太过激动,程树伟抱着瓶装的茅台就出去了,脸上笑容是平时少见的灿烂:“蔓蔓和平洲带来的白酒是茅台!从侨汇商店买回来的!”
“嚯!”
除了程蔓,其他人都一脸震惊,王秋梅更是忘记了外孙女,大步走到了丈夫面前,伸手就要接过酒瓶仔细端详。
但程树伟没舍得把茅台给她,甚至往旁边让了让:“你别把酒给摔了。”
王秋梅眉毛一竖:“你当我是你?!赶紧给我看看!”
虽然舍不得酒,但程树伟怕了一辈子媳妇,不敢不听话,小心翼翼地把茅台从怀里送出来。
茅台酒是用白瓷瓶装着的,瓶身主题红色的商标上印有五星标志,和「中外驰名」等字样,其中贵省茅台酒几个字最大。
王秋梅将茅台瓶身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翻来覆去看了个遍,才想起来问:“这真是茅台?”
“蔓蔓和平洲拿过来的,还能骗咱们?”
程树伟说着冲王秋梅伸手,想浑水摸鱼把酒接过去,可王秋梅多了解他啊,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没等他手碰到酒瓶,王秋梅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程树伟悻悻道:“你都摸这么久了,是不是该给我也摸摸。”
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她们倒不好意思从王秋梅手里抢酒瓶,只伸手碰一碰,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我听说茅台是最好的酒,这一瓶不便宜吧?”
“肯定不便宜啊,稍微好点的白酒都要两三块一瓶,这一瓶,至少得七八块吧。”
“这瓶酒看着也不大啊,要七八块?”
“酒的价格又不看瓶子大小,要看品牌的,不信你问蔓蔓,这瓶酒肯定不便宜。”
几人说着转过头,叫了声「蔓蔓」,又问这酒多少钱一瓶。
程蔓把酒带过来就是为了给她爸妈显摆的,自然不会故意往便宜了说,笑道:“这瓶是飞天,茅台中最贵的一款,一瓶十二块。”
“多少?”
这话是王秋梅问的,要不是手里拿着酒瓶,她差点就要伸手去掏耳朵,怕是耳朵堵住听岔了。
程蔓重复道:“十二块一瓶。”
确定自己没听错,王秋梅赶忙把酒瓶往怀里一抱,可不敢再给人摸了,咳嗽一声说道:“我先把酒放回去,待会再聊啊。”
说完王秋梅赶忙转身往屋里去,留下院里其他人望着她的背影叹气。
十二块一瓶的酒啊,她们都没摸几下呢。
程树伟见媳妇转身回了家,也连忙跟上,进到主卧,就看到王秋梅在衣柜和书桌之间来来回回,纳闷问道:“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