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最近下面的门牙摇摇欲坠,只能跟小老鼠似的,用上面刚长出来的门牙啃,一手还接着掉下来的饼干屑,最后再舔干净。
陈蓉蓉不管看几次,都觉得有个女儿叫人羡慕,想到自己这回是伤身子,叹口气说:“我要是有个就好了。”
赵秀云看一眼孩子,才说:“你当时进手术室我就想,最好是个男孩。”
三代单传的宝贝,万一妈妈有个好歹,总还是宝贝。
这话,陈蓉蓉也是认的。
她想想说:“我婆婆就是看我不惯,只有孙子的话她还是喜欢的。”
看不惯,就能在医院的时候那样作践人,想起来都叫人齿冷。
陈蓉蓉又有些得意说:“老张气坏了,现在都不肯叫她妈看一眼孙子。”
她难道不恨吗?恨得牙根痒痒,看男人这样也气消大半。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对视一眼就知道,婆媳啊,还是得指望男人。
默不作声,又把话挪到其他的上。
禾儿啃着饼干,趁妈妈不注意又去开柜子。
明明是背着人,也被逮个正着。
“方青禾。”
赵秀云转过身说:“作业拿进来做。“
禾儿一直觉得妈妈后背长眼睛,悻悻拿了凳子,支在厨房里写。
厨房有一大扇窗户,是对着走廊的,一层楼住三户,来来往往的人不多。
赵秀云下锅炒菜,炖了一早上的肉出锅,林林总总摆出十道菜,她每样用小碗拨出一些来。
八仙桌太小,坐六个大男人都挤得慌,她带着孩子和陈蓉蓉摆了张小茶几吃。
那边喝酒喝着,声音高起来,禾儿吃过饭稀罕地摸着沙发,一看她的眼睛,赵秀云就警告道:“要是带着妹妹跳来跳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禾儿吐吐舌头不说话,妈妈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其实小孩子心思浅,有点什么都写在脸上,还以为自己瞒得好好的。
陈蓉蓉一早上没看到儿子,先回家,赵秀云看方海他们还在喝,催禾儿去上学,自己去敲左右两间的门。
不管从前认不认识,第一天总得说一声。
左边那户就是菜站张姐,这个点还没下班,右边是副师长,快四十的人,早年丧偶,一个人把俩孩子拉扯大,人到中年,娶了个年轻媳妇,才二十三四,叫王娟,文静得很,平常就在家,也不爱出门。
王娟是在家,笑得腼腆。
赵秀云跟她打招呼说:“以后咱们就是邻居,多多关照啊。”
到底是说不了多少话,一直到晚些张姐下班回来才说得多。
张姐来参观邻居,只看一眼就“啧啧”起来,到底是小年轻,什么钱都敢花,她那三瓜俩枣,还攒着给孩子们嫁娶用。
她也是长辈心态,说:“你们年纪小,还是多攒点钱的好。”
这话,赵秀云也是赞同的,说:“大件都买齐,再没别的了。“
请她坐下来喝茶。
13号楼住的都是级别高,来随军早的,别看都是家属,其实百来户人,总有说得上话和说不上话的。
张姐有心指点她,叮嘱道:“王娟其实挺好相处的,别听外面的人瞎说。”
陈蓉蓉没到家属院前,王娟就是头一号狐狸精,又因为长得不出众,狐狸精的水平一直踩在陈蓉蓉上头。
加上王娟委实不爱出门,更是说她什么的都有,赵秀云都没少听说。
她若有所思道:“人不好,就不会叫人这样传了。”
按大家说的是狐狸精,枕头风都够吃一壶的。
张姐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不再说这个,只说些闲话。
第77章新人新家三间房,每间都不大,正好苗……
新家三间房,每间都不大,正好苗苗还没法和姐姐分开睡,姐俩还是一张床,赵秀云就把剩下那间收拾出来做书房,孩子做作业,大人有时候加班也方便。
两张书桌并排放,一张是原来摆在夫妻俩房里的,一张是孩子房里的,长得不太一样,看上去总有几分古怪,她弄了两块一样的布给盖上,勉勉强强还行。
方海就弄不懂这是什么毛病,家里什么东西都用布盖上,连沙发也要,那沙发本来就是布的啊。
赵秀云正收拾沙发上的褶子,听他又念叨,说:“布我能洗,这沙发我能拆下来洗吗?”
谁洗?
方海不得不说一句,说:“都是我洗。”
水凉,现在家里洗碗、洗衣服都归他。
赵秀云昵他一眼,说:“闲得慌就把被子洗了。”
洗洗洗,一个被子,隔三差五就要洗,也不怕给洗坏了。
方海任劳任怨,抱着被子进厨房,只有厨房有下水口和水龙头。
他坐在小板凳上,搓得起劲,过会觉得不对,问:“孩子呢?”
禾儿星期一要考试,被妈妈拉住好几天,星期天不在家复习,跑哪去了?
赵秀云站在一侧,伸长脖子看,厨房的窗户对着走廊,走廊看出去是前栋9号楼,现在正停着一辆大卡车,哪怕是家属院,也不是天天有军用大卡车的,孩子们正在看热闹。
她自己也琢磨呢,说:“动静也太大了吧,都是两间房,哪能放这么多东西。”
就这一件一件家当往下搬,人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有,孩子也太多了,她打眼瞧过去,最少有十个。
9号楼三楼是全空出来的,一共要住四户人家,这一家子,就顶人家四户。
方海跟着探头看,恍然大悟道:“小陈他们吧那是。”
赵秀云收回目光问:“谁啊?”
说起来有些复杂,方海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下头一营长,小陈娶的小周哥俩的姐姐,他两个亲妹妹,又都嫁到周家,哥哥娶大的,弟弟娶小的,仨都是营长,这回来随军,特意把连着的房子分给他们的。”
???
啥玩意,赵秀云理了一下没理清,咬着手指甲想一会,才说:“这得怎么叫啊。”
怎么叫,方海不知道,但他知道点别的,说:“他们仨好得穿一条裤子。”
不然也不会串这样的亲戚关系。
难怪了,还出动大卡车,就这三家人的行李,一辆车都快装不下,满满当当的。
赵秀云隔着窗喊:“禾儿,回家了!”
热闹看够,该做作业了。
禾儿哒哒跑进门,小脸还是红扑扑的,嚷着说:“妈妈,你看到大卡车了吗?”
赵秀云随意敷衍道:“看到了。”
又说:“快点做作业,高明呢?”
禾儿手往外一指说:“还在看大卡车。”
男孩子都叫这些迷住心,赵秀云扯着嗓子才把他叫回来,手在桌上一拍说:“你们俩皮都给我绷紧啊,再考个九十分我看看。”
陈芳也在看热闹,忍不住跟边上人说:“不知道的以为是她儿子呢。”
臭味相投,边上的人应和道:“就是,八成是想儿子想疯了。”
也有看不惯地说:“人家是心疼孩子,替你养着还不好?”
要她多管闲事了?
陈芳嗤之以鼻,又四处去散播不满。
到下午,陈秀英来说最近的新鲜事,一骨碌全倒出来。
赵秀云冷笑一下,陈芳真当自己不敢收拾她是怎么的?
陈秀英听了是刺耳,也有几句有道理的话,说:“说到底是别人家的,你再尽心尽力,不还是便宜人。”
赵秀云知道别人都怎么想的,但她不在意说:“我什么都不图,只盼着他好好长大。”
再说了,高明一派信任对她,看得出,孩子很渴望从她身上得到母亲的关怀。
陈秀英虽然有时候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她做人有分寸,不再说什么,转而说起新搬来人家的事。
“我凑近听,叫得那叫一个乱,什么‘姑姑’‘舅舅’‘姨妈’‘伯母’,谁叫都有人应。”
看来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亲戚关系有得理。
赵秀云也说:“没见过这么结扁担亲的。”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在老家那片不太盛行,大家还有点忌讳。
陈秀英看着也是乱,她年纪大,这种也是头遭见,但想想说:“一大家子都在这,也热闹。”
像她老家在新疆,六年还是七年没见过家里人了。
离乡背井,总是叫人愁啊。
赵秀云跟着感叹说:“太远了。”
絮絮叨叨说些话,陈秀英急着告辞,她是有什么新闻就要到处说,只找一个人哪里够。
赵秀云把晚饭煮上,看时间觉得不对劲,正想让孩子去叫爸爸回来吃饭,有人敲门。
她把门打开,好家伙,一口气四个男孩子,年纪看着一样,长得居然也有点像,哪家生四胞胎吗?她咋不知道。
“四胞胎”里看着像有个领头的,说:“阿姨好,我爸爸说方叔叔要在我们家吃饭。”
赵秀云看着可爱,给他们拿糖问:“你爸爸叫什么呀?”
四个孩子,居然是三个爹,争先恐后说。
“我爸爸叫陈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