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只能老老实实再来一遍,两只手跟被人绑住似的,交叠在肚子前。
矫枉过正也不行啊,赵秀云给她指出来出说:“这句跟这句, 手稍微抬一下。”
……
纠正好半天,方海都觉得这稿子自己会背,打哈欠说:“也不早,该睡了。”
反正比赛还有一段时间,不急于一时,赵秀云说:“行,明天再说。”
禾儿本来想说自己不困,她毕竟是正当精力旺盛的时候,但偏过头看到妈妈摊开的作业,老老实实“哦”一声,回房间路上开妹妹房门看,小丫头已经睡得四仰八叉。
孩子一走,赵秀云舒口气接着写。
方海凑过去看,说:“还有多少啊?“
参考书目还有一大打,赵秀云只觉得永无尽头,说:“你先睡吧,我还有一会。“
这书读的,怪不容易的。
方海钻进被窝里,半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发呆。
看着有点不对劲的样子,赵秀云很快察觉到他的沉默,说:“怎么了?”
方海犹豫一会,还是说:“方芳今天来说,我妈想来沪市玩一趟。”
现在介绍信好开许多,他妈这个年纪,想出门玩玩,做子女的实在没什么好拒绝的。
赵秀云倒没听方芳提起,说:“给你写信,还是给你妹?”
方海回忆一下说:“没给我写,应该是只跟方芳说。”
亲老娘要来,都没敢跟儿子说,只敢跟外嫁女儿提,他想起来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赵秀云隐约知道他的意思,说:“你写信回去问问吧,要是来的话我把家里收拾一下。”
方海心里不是不松口气的,说:“估摸着不会是一个人来,到时候再说吧。”
也是,老太太那么大年纪,又是出远门,少说得带个儿子出门,别的不说,她的爱子方川总得带上吧。
赵秀云心中有章程,不过把这事先放在后面,反正也不着急。
当然,这个不着急是他们自以为的,没过几天,李燕妮就带着小儿子方川和长孙方兴旺到沪市,连方芳都给吓一跳,接到电话的时候急急去火车站接人。
她念的是大专,她男人陈辉明念的是两年半的师范本科,都是今年六月份毕业,一个分配到市一中教书,一个在市供电所上班。
单位给分宿舍,虽然只有一间房,但夫妻俩每个月快一百块工资,又只有两个孩子,跟人换的两间房住,就是要多出点房租,条件一下子好不少。
她把亲妈和弟弟外甥接到家,方川啧啧打量着说:“就这么大点地方啊?看来城里也不怎么样嘛。”
一家四口能住得上两间房,已经是阔人了,方芳撇撇嘴没说话,反正这个弟弟她是一点都看不上的,只说:“是不大,住不开,凑合着吧。”
她可舍不得花招待所的钱,寻思自己带孩子和外婆住,三个男人住另一间,挤挤也就住下了。
李燕妮什么苦没吃过,只问:“你四哥家住哪啊?地方大吗?”
还好意思说这个,方芳反问道:“您说要来,我还以为是过一阵的事情,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了。”
她才去工作没多久,就这么急匆匆请假,领导得怎么看,多不合适啊。
要的就是这“措手不及“,这事还是方川撺掇的,他说:“怎么,成城里人,亲妈就看不上了?都不能来了?”
一看他就是个搅屎棍,方芳憋住气,只说:“吃过饭没有?”
毕竟她是老方家的姑娘,该是她做的她就做。
可不是饿,火车上李燕妮都没舍得买吃的,说:“这一路给我颠的……”
抱怨不断,这么大年纪人,两天火车哪里熬得住,还是硬座,得亏是身体好,不然早倒下去。
方芳忍不住说:“你们早说,四嫂不就托人给买卧铺了。”
他们那年来沪市,也是托的四嫂的人情。
提起这个儿媳妇,李燕妮就恨得牙根痒,说:“她不让我别来就不错,我可不敢指望。”
说实话,这种大面上的事,方芳知道自家四嫂没得挑,说:“你生日,我爸冥诞、过忌,逢年过节,哪一次没寄东西回去?”
寄的还都是好东西,就是钱给得少,吃的喝的可没短过。
看在四哥的面子上,那是明知闹腾也会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最起码拿出人家娘家外甥来时候的样子来。
哪怕是自己娘家人,方芳也得说一句,就这回来,还指不定要闹什么事呢。
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人家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找人。
别的地方还不去,就想去她四哥单位。
开玩笑嘛这不是,方芳心中不安,没能劝下来,人家知道单位地址,是硬问路都要去,两只腿长在人家身上,她有什么办法,无奈只能先去巷子口,给自家哥嫂打电话。
赵秀云也不是总能接到电话的,得是上课的时候,正好打到系办公室或者在家的时候打到巷子口才行。
今天是不巧,她正好在图书馆学习,给错过了。
方海倒是顺利接到,还以为自己是幻听,问道:“你说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