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赢了,若是,她随他长眠,他一定死不瞑目。终究是点头,不随便许诺的他,从不食言。
拢了拢她微微凌乱的发,兴许累了,他声音越发小了:“夏初,在手术室里,我听到你唤我了,本来忘了呼吸的,然后便想起来了。”望着她秋水般微凉的眸,他问,“怕吗?”
生死由天的是他,他却问她怕不怕。大概因为惦记着她害怕,所以忘了自己害怕。
“不怕,你会没事。”她回答,干脆。
眸中凌乱细碎的斑驳,那是心慌恐惧。
她说她不怕,眸子里却全是惊惧。
怎能不怕,以琛啊,她最珍爱的人。
齐以琛眉间蹙起,心疼在眼中不言而喻,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他声息轻微,在她耳边响着:“夏初,每次躺在手术台上,我都很害怕,害怕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我被断言活不过二十五的时候都没有那么怕过。”
因为有了牵挂,所以留恋,所以害怕。他是个一脚已经入了黄土的人,早淡薄生死,遇上她后,却开始害怕长眠黄土。
害怕她会孤单,会难过,害怕她唤他以琛时无人回应,害怕她再说救我时无人握住她冰凉的手……
他是这样一个胆小怯懦的人,害怕许多许多。
她伸手,环着他,紧紧地,嗓音低沉到压抑:“你总叫我不要伪装,我又撒谎了,那句不怕是假的,我害怕,很害怕,害怕你会死。”她抬头,惊惧的眸子映在他眼中,声音颤抖嘶哑地一塌糊涂,“不是说活不过二十五吗?已经过了四年,你还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活着,所以以琛,告诉我,还有很多个二十五年对不对?”
她像个迷失的孩子,无助、害怕。齐以琛便是她的生存,她的依赖,无依无靠只能紧紧攀附。
都说江夏初无情无义,无波无痕,其实她贪心着呢,一个无关风月的男人,她却奢求许许多多的二十五年。
齐以琛只是笑笑,伸手拂过她惊慌错乱的眸子,轻语呢喃:“不需要很多个,不能那么贪心。”
他啊,只要能陪她到她不再害怕就好。
她摇摇头,长睫上覆了一层模糊隐约的雾气,眸间像风吹起的湖面,荡开涟漪,将满未满:“我很贪心,还自私,我知道,你很难受,很痛,甚至不能呼吸,但是还是希望你再痛也不要放弃。”
她搂着他,手被咯得疼痛,这般瘦骨嶙峋,一定一定很痛过,一定一定难受极了。
只是,她放不了手,他啊,是给她呼吸的人。
他的手覆着她的眸子,他微凉的掌心落了点滴温热。
从来不会哭的江夏初,掉眼泪了,为了他。
他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次,掌心的泪,就够了。
那不是爱人的泪,是离人的,是他的未亡人。
手掌心里,她长睫颤抖,很快,他没有收回手,这样骄傲坚强的她,一定不希望他看见她泪流的模样。他只是在她耳边,有所有的力气,大声地让她听见:“不会的,我放不下你。”微凉指尖滑过她的眸子,带走她未干的泪痕,痴缠的嗓音清幽无力却清晰,“要是哪一天我熬不过去了,夏初,一定不要忘了多喊几句我的名字,我就能回来了。”
这是他唯一能给的承诺。她唤他,他便舍不得抛下她了,然后走多远,也会回来。
只要她等,他便不会离去。
她睁开眸子,未干的温润像雨后的湖面,泛起潮湿的水汽,重重点头,她偎着他,说:“我不会忘了,你也不要食言,就算约定好了,我不信这个,但是信你。”
江夏初的世界了早就没有承诺了,她信的只是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