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意动了下肩膀,声音细弱:“我不去。”
莲青没了法子,这话她一日要说上很多遍,可回应她的永远就是一句,“不去”。
“要不要吃点什么?长宁街吴嫂的甜粥怎么样?”她又试探着问,“莲如一早坐着马车去买的,路上用棉被抱着,才留着热乎的。”
出生穷苦人家,莲青自小知道挨饿有多难受。她那时是没得东西吃,而这位姑娘是犟着不吃,每日端上的饭菜就好像是毒.药……
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一句回应。
莲青无奈摇头,看了眼桌上的粥,只能端着下去先温着。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眼,心里想不通,跟了侯爷又何必如此折腾?那东苑的什么月婵可不是这样,每日打扮得鲜亮,专挑着侯爷经过的路走。
“你等下。”沈妙意唤了声,还保持着面朝里的姿势。
莲青又惊又喜,赶紧折步回来,站到床边:“姑娘想喝粥了?”
沈妙意翻了个身,手臂支着坐起来,袖子在她细瘦的手臂上打晃儿:“那位月姑娘现在在哪儿?”
“她?”莲青一愣,看着美人越发瘦的脸庞,“在东苑,这几日倒是不常出去了,好像让人送了不少香料过去。”
香料?
沈妙意手搭在腿边,眼睛微微闪着。她以前愿意摆弄那些香香的东西,做成香囊送给家里人,沈家的时候也是,每个人都很喜欢。
可是,月婵弄香料做什么?
“把粥给我。”沈妙意把手伸过去,视线落在那白瓷碗上。
“嗯,”莲青赶紧过去,双手将碗送上,欣喜若狂,“姑娘要不要再来点儿小菜儿?”
看着粥碗被端走,差点儿跑出去跟所有人喊一声。
“不用了。”沈妙意道,不经意看见莲青手腕上的伤痕,那是鞭痕,她认得,侯府刑房会这样抽打犯错的家仆,“你的……”
剩下的话,她咽了回去。不该心软的,即便知道了又怎么样?
现在这样子,她也没有心思去管别人。只是关在这里,也没法知道外面的丁点儿事情,母亲,殷平……
粥还是老味道,那样甜腻,到了嘴里混杂上苦涩,像是吃了满口的棉花,并不会觉得美味。
莲青从沈妙意手里接过空碗,心里颇有一番欣慰,总之开始吃东西就好。哪像前面,都是侯爷逼着人吃,吃一口吐两口。
“快年节了,有人送了好些烟花进来,听说年夜里要放的。”莲青道,说着一些轻松讨人欢心的话。
沈妙意靠在床边,长发垂在锦被上,铺散开来,一张嘴得了食物的浸润,有了柔软和红润。
“烟花?”她看着紧闭的窗扇,外面透进来的光线下,是飞舞的些许尘灰。
是啊,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一年所有辛劳不就是为了最后的团圆,辞旧迎新。可她没办法和家人团聚,被关在这镜湖苑。
殷雨伯三年孝期未过,其实不应该燃放烟花或者贴红对联之类。但是谁让这儿是殷铮的地方?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做出什么也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她深吸了口气,攥着手试着自己恢复了多少力气,还是太弱了。身体从小就弱,现在经此一劫,怕是短日里养不起来。
但是,她不想等,前几日月婵的每一个字,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既然她现在醒了,欠她的账也该收了。
殷铮不是说什么都会给她吗?好,那就试试。
外面,莲如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小碟,上面躺着两粒丹药,花生米大小。
“东番的先生送来的,说是给姑娘服下。”
沈妙意伸手接过,低头看着碟中之物,一股淡淡的清苦药香钻进鼻中。
抬手理了贴在脸颊的落发,她抬起眼皮,声音还有些微哑:“他在哪儿?”
“在外面。”莲如回道。
沈妙意把小碟交给莲青,自己摁着床边,两条腿送下床去,脚心落在脚踏上。不知是不是太急,眼前一黑,差点再跌回床上去。
莲如赶紧将人扶住,小心问道:“姑娘慢些动,你身子还没养好。”
站在原处稳了稳,终究太多天没下床,腿上没有任何力气。好容易踩上鞋子,沈妙意扶着莲如走去外间,这是这些日子来,她第一次走出这间寝室。
外间,一扇大大的屏风遮挡,隔绝了门边的视线。
沈妙意坐上软塌,视线落在雪松屏风上,淡淡的映出一个略显瘦削的人影。
莲如走去屏风边,对着外面的人道:“我家姑娘有些事问你。”
“是。”一个简单的回答。
沈妙意把手搭在塌边,只才走这么几步路,身子已经虚的不行,呼吸不稳。
“先生是东番人?听婢子说,是你的药让我好起来的?”
屏风上的人影动了动,与那青松合在一起:“我只是做了一些药,主要还是看本人。”
他说得简单,并不像别的郎中,医好病人便会邀功,得到一番赞赏,语气中也不卑不吭。
沈妙意忆起那日沧江边,殷铮喂她吃下的药丸,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先生如何称呼?”
“小川。”
一时无语。
莲如为沈妙意背后塞了一个靠枕,时刻站在人身侧。
沈妙意并未在意,反而顺着软软的靠上软枕,曲着手臂支撑,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