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说:“看药。”
那边张宇凡的声音扬了一点起来:“不敢去就闭嘴,孬种。”
“去!”林富国站起来,“去、去就去!老子怕谁?”说着真就走了。
李夏打了张宇凡一下:“你没事激他干嘛?”
张宇凡说:“老子看他不爽。”说完见李夏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揽过她的腰,讨好说,“没事,他那么怂,肯定不敢去的,多半找了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了。我是觉得他那个毛手毛脚的样子,迟早要弄出事,别把我们拖下水。”
元祁瞥了一眼他们紧紧贴在一起的腰胯,心说真腻歪,yue。
“不。”蔚迟忽然插嘴道,冷冷看着张宇凡,“你是想让他去试试,是不是真的会死。”
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张宇凡说:“那又怎样。”
“没有必要。”蔚迟指着一扇窗户,说,“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厅的惨状是要通过天井往下才能看到的,其实张宇凡李夏包括林富国都没有看过,他们在建筑楼内部遇上了骚乱,也许撞见了护士伤人,但人来人往的,很难看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被裹着就开始跑了。
张宇凡看了蔚迟几秒,李夏倒是先爬起来朝那扇窗户走过去,张宇凡也跟上,元祁看了蔚迟一眼,蔚迟耸耸肩,他便也走过去了。
药房扩建了一部分,占了一条走廊,便正临天井。三人蹲在窗边往下一看,李夏登时惊呼了一声,又自己捂住嘴。元祁也捂着嘴趴到旁边去吐。
张宇凡走回来,一张脸扭曲得厉害,也有点像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蔚迟正在看货架上的药,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这么淡定?”张宇凡揪住蔚迟的衣领,“别拿我当林富国忽悠。”
“淡定有错?”蔚迟抬起眼看了看他,道,“而且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和林富国不一样?至少他有一点还说对了。”
张宇凡说:“什么?”
“我们得找个护士或者医生来杀。”蔚迟捡起货架上的几管药,“试试看杀不杀得死、怎么才杀得死。”
张宇凡手一抖,把蔚迟松开了。
“医院出不去,要活下去就得找到他们的弱点。下面的场面收拾完他们应该就会回到岗位上了,我们的时间不多。”蔚迟接着说,“我现在的初步想法是……试试重物砸、火烧、毒药……你们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元祁和李夏也围过来,脸色都不好看。元祁之前还有空耍宝卖乖,看了大厅里的情形后,现在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感觉一张嘴就要吐。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反对。
蔚迟确认了一下几个人的专业,元祁是学美术的,张宇凡和李夏都是体育特长生,一个田径一个扔铅球。蔚迟自己学的是生物编程工程技术,辅修了一门化学原理。他很快配制出了一管毒药,进入人体十五秒就能造成血栓,最多三十秒就能致死。
计划也不可能多周密,蔚迟简单说了一下,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惨叫,好像是林富国,居然就在药房里面!
在他们进来的那道门的反方向,几个人跑过去,看到玻璃大门被砸碎了一面,林富国正被一个女医生掐着脖子拎起来,医生另一只手拿着刀,眼看就要往林富国胸口上扎。
这医生只身一个,两只手还被占着,可以说是时机大好。蔚迟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张宇凡就一个五十米冲刺冲上去,把手中的药罐往医生掐着林富国的那只手上一砸,药罐是玻璃做的,少说有二十斤,里面泡着一条黑蛇,张宇凡砸下去的力量之大,直接碎了,玻璃碎片也扎进女医生并不粗壮的上臂里,这要是个普通人,挨这一下少不得要来个粉碎性骨折。
女医生的手却好像只受了点皮外伤,甚至都没有放开林富国,她阴惨惨转向张宇凡,张宇凡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医生正要朝他扑,后面的李夏也到了,炮弹一样撞倒了离医生最近的货架,瓶瓶罐罐倾倒一地,钢铁货架把医生拦腰压在了下面。
蔚迟和元祁也跑到了,元祁手忙脚乱开始划火柴,百忙之中催了蔚迟一声:“迟哥!快!”
跟药罐比起来,货架更是重得连老虎都能压得死,医生却只是停顿了一瞬间,就开始挣扎起来,货架竟然被她撬动了!
他们商量的计划是一砸二压三毒四火烧,元祁火柴都准备好了,不晓得蔚迟在犹豫什么,又催了一遍:“迟哥!”
张宇凡也在吼:“蔚迟!你干嘛呢!”
蔚迟一张脸惨无人色,全身都在抖。
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场事故,并且对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已经有所准备——事故很悲惨,但遇上了也没有办法。他当然怕死。他就是个普通人,顺风顺水长到二十四岁,当然怕死。不过现实世界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执念让他悔恨、没有难酬的壮志让他遗憾、没有放不下的爱人让他留恋。纪惊蛰也回来了,他爹也过上新生活了,他唯一放不下的也只剩他妈,好死不死,他妈还就跟他一起在这个荒诞事故里你方唱罢我登场……他想,他大概会垂死挣扎到最后一刻然后和生他养他的女人一起死在这个怪诞的世界里吧——但事情摆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脆弱不堪。
这医生是周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