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三人在离东北虎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停下,说好瞄准母老虎同时开枪。结果林正浩才数到二,谢永福手一抖,扳机已经扣了下去。
这一枪擦着猎物的肩胛过去,激出一长串血花。
老虎吃痛,又被巨大的响声惊到,以极快的速度往密林里逃去。林杰和林正浩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信手开了一枪,一个拿着半自动步枪七零八落地射击着,别说老虎,连根虎毛都没打着。
谢永福极为懊丧地抓着头发。
林杰把枪一丢:“蠢死你算了!”
反而是年纪最小的林正浩最先缓过来,虽然还是脸色阴沉,但好歹能做出正确决定。“走吧,”他说,“看来我们是没这福气,天色不早了,再不走等下就不好走了。”
林杰和谢永福两个抬头看看天色,太阳确实是已经沉到树稍上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他们离山道有差不多五六公里远,走出去就要一个钟头。
今天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了搜索这只老虎身上,结果什么都没捞着,三人下山时都神色郁郁,没一个人说话。尤其是谢永福,他知道自己闯了祸,生怕本来就比他更亲的两兄弟不再带着他发财,更是脸上讪讪,脚步拖沓。
因着这份难为情,他憋着尿急都没敢说,直到走到能看到山道的地方,实在憋不住了。
林正浩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去树后面解决,自己则和哥哥林杰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不中用的同伙赶走,反正现在“生意走上正轨”,两个人也够了,分到的钱还多。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几下巨大的扑腾声。
“作死啊?”林正浩大喊一声。
兄弟俩都以为是谢永福不中用,撒个尿还能把自己给撒摔倒了。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树后面传来回应的声音,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呜咽声,又有点像人发出的,又有点像是风的响动,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天色暗得不行,看不清五米之外的东西。
林杰疑心:“别是摔晕了吧?”
林正浩不耐烦地晃晃脑袋:“看看去。”
他们一前一后地朝前走,彼此之间大约有个两三米的距离。
林杰走在前面,一眼就模模糊糊看到雪地上趟着个人,空气里都是骚味和铁锈味,闻着有点像血。他担心同伙不仅是摔了,可能运气太差还摔断了腿,想到过去三个人一起晃荡也有点情分在,虽然觉得要扛着他下山很烦,也勉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在边上蹲下,想把他扶起来。
结果刚往谢永福胳膊上一扶,手上却骤然一轻。
整条胳膊都被他举了起来。
林杰当场傻了眼。
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明知道眼前情况不对,又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伸手往腰后摸。
本想把手电筒摸出来,但手上黏糊糊、湿漉漉的,好几次都从皮套上滑过去了,根本捏不住扣子,更别提打开扣子了。
越是着急心慌,就越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林杰张开嘴,想喊弟弟的名字。
可他什么都喊不出来。
喉咙里就像被塞了一团棉花,或者像被其他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挤了半天只能挤出点“呵”“呵”的气音。他说不出话来,想着至少得快点起身,走到兄弟身边去,两个人靠在一起才好防备在这黑夜中出没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声恐怖的嚎叫从背后响起。
林杰顷刻间汗毛倒竖。
那声音……那声音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他不是什么饱读诗书的家伙,从小到大上学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巴掌,但他怀疑自己在那些书里读到过的受炮烙或凌迟的人能不能发出这种声音来,就连在村里杀猪的时候都不会发出这种尖锐的叫喊。
它是那么古怪,那么凄厉,那么绝望。
就像一根冰冷的长矛,从头到脚地穿过他的身体,扎得他脖子僵直。
也像一阵绵柔的阴风,从后背直冲天灵盖,冷得他上牙磕下牙。
又是一声凄厉的嚎叫。
旋即是第三声。
林杰大叫一声,用毕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地上捡起来,连滚带爬地就往山下跑。
天色已经漆黑,从两侧经过的树木就像一个又一个扭曲的人影,从脚下踏过的地面就像一摊又一摊的烂肉。
起先他只能听到呜呜的风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还有登山靴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嘎吱声,不知道跑出多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他听到了第三个声音——
一个有节奏的脚步声。
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着!
它越跑越快,靠得越来越近,呼吸尽在咫尺,紧紧擦着脊背,旋即是一记重重的撞击。
在那一瞬间,林杰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撞了,被撞得滚到何处,又被撞伤了哪里,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尖利的东西从背上和头脸上掀过,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呼吸扑面而来,然后是胸口和肩膀上的剧痛。
大概是肾上腺素作祟,他摔在地上,却摸到了自己的猎枪。
那庞然大物就像有灵一样,猛地往后一退。
老式猎枪不能连发,林杰也不敢轻易用掉自己活命的机会,只是胡乱打着转,朝四面八方瞄准。
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