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隼夫妇在这里住得时间不短,足够让它们摸清楚安澜的一些习惯。沙乌列更是和她同进同出、配合捕猎,对各种鸣叫代表的含义心知肚明。
安澜不是喜欢一惊一乍的鹰。
平时巢区来一个两个入侵者、捕猎时看到狐狸,她顶多都是发个“准备战斗”的鸣叫音,也只有那种特别大看着特别凶的金雕飞过来或者出门捕猎看到猎人经过时她才会说“有危险”。
大鸟们都知道两脚兽不好惹。
沙乌列是被枪打断飞羽后掉进网里逮回人类世界的,猎隼夫妇长这么大也看了不少小鸟被掏的事情,所以它们一听到鸣叫示意,再一看到从越野车上下来的四个两脚兽,颈毛都炸了起来。
五只幼鸟兀自不觉,还在叫着向亲鸟讨食,雌性猎隼原本想起飞,看到这种情况也只好先安抚自己的孩子,索性留在了巢里。倒是雄性猎隼高高飞起,盘旋着观察敌人。
沙乌列在石头上摩擦着喙尖。
它也想起飞,不过被安澜绊住了脚,于是只能和她一块待在山顶上。
大型猛禽飞起来动静很大,人类不需要望远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届时也会完全掌握领地保卫者的动向。
安澜是想保持一个敌在明我在暗的状态,至少先看看有没有突破口再作打算。
在她的注视下,三个偷猎者朝峭壁走来,最后一个则留在山脚下望风,距离停车地点约莫有三四十米远。
他手里抓着一杆猎枪,但抓枪的姿势看着并不熟练,甚至还有点怪模怪样,像个生手,唬人的效果大概远远大于真正对人造成的伤害。
比起这个望风的,三个准备爬山的体质就好多了,他们借助工具,在能阻挡大部分普通人的峭壁上快速攀登,两个人往上爬时,最上面的一个人总会举着猎枪警戒,防备着盘旋在天上的护巢鸟。
这个高度,如果能抓扯一把……
安澜在脑海中模拟战斗。
但她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猛禽在靠近崖壁时必须放慢速度才能恰好用爪子勾住紧贴在上面的动物,而且不至于撞伤自己。
一旦放慢速度,就会变成慢速移动的靶子。
她不安地拢了拢脚爪。
而沙乌列就直接多了,它不断地晃动脑袋,眼神死死钉在入侵者身上,显然是欺头上来了,随时准备出击。
这回连安澜也拦不住。
大金雕感受过坠落的惊惧,对所有拿着长棍子的两脚兽都没有好感,它扇动羽翼,在狂风中从山顶滑翔下去。
眼见巢区里战斗力最强的猛禽悍然出手,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雄性猎隼也飞扑下来。仗着隼类在身体结构上的不同,它灵巧又迅捷地转移方位,使偷猎者始终难以瞄准。
换做新手,这时恐怕已经慌了。
可三个偷猎者干这行都不知道多少年了,被猛禽袭击的次数也数不胜数,当即把登山绳锁住,紧贴在崖壁上,微微侧身彼此照看后背。
每隔几秒都会有枪声响起。
“呯!”
一个偷猎者朝飞近的沙乌列瞄准,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大金雕只知道自己被人类远距离击落过,实际上不明白枪是怎样把它击落的,因此也不懂得躲避枪口,险些就被命中脑袋。
安澜被这一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还没等她调整过来,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呯!”
一枚子弹正中雄性猎隼的翅膀。
被烧断的羽毛在空中绽开,冲击力还造成了骨骼上的损伤和肌肉的贯穿伤,它无法拍打翅膀,也无法保持平衡,就这么歪歪扭扭地坠了下去。
好在飞鸟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它在落地前勉强调整过来,没有摔出致命伤,只是眼下也不可能再重新起飞了。
猎隼被击落之后,安澜不得不升空。
有她加入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才能让沙乌列安全地撤离出去。为了说明情况的紧迫性,她边飞边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厉鸣叫,一声接着一声,催促同伴往高处攀升。
大金雕刚把一个偷猎者的背包整个撕了下来,此时战意正浓,但它理智上知道安澜不会发出无用的信号,所以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呯!”
就是这么片刻,一发子弹擦着翅根飞了过去。
如果说第一下差点把安澜吓得魂飞魄散,这一下是真的快把她吓得心脏骤停。
她朝着沙乌列叫了一个以前从没叫过的代表严厉否定的鸣叫,然后一马当先地朝天空加速爬升,时时刻刻调整爬升角度,防止被预判击中。
大金雕知道她生气了,也就跟着飞了上去。
很快,两只大鸟就升到千米高空,远远超出了猎枪的攻击范围,好歹能暂时喘一口气。
但留在巢里的雌性猎隼走不了。
作为母亲,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越来越近,看着他们双脚踏在鸟巢架设的山岩上,看着其中一人戴好厚厚的手套和护臂,拉起奇形怪状的领口,朝鸟巢里探来。
幼鸟因为恐惧撕心裂肺地叫着。
而雌性猎隼叫得比它们加起来还要惨烈。
它张开翅膀,想要保护五只毛茸茸的幼崽,眼睛里的情绪也从痛恨转为哀求,希望两脚兽能放过这些小鸟。
可没人在看它的眼睛。
即使看到了,他们也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