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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怒道。“生死有命,若救不得三娘,再请一个雇工就是了!”

话音落毕,金乌陡然一惊。只见王小元默然不语、面容沉寂,似是要与漫天冰雪融为一体。他的眼里也透着茫茫寒意,比数九寒冬更甚一筹。此时的他不再是笨手拙脚的金家下仆,也并非平日畏首畏尾的王小元,而是一件分金断玉、傲雪凌寒的无情兵刃。

少年瞥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金少爷,索性随手从上层架子上抽出一把刀道。

“那我就用这把断刀罢。”

————

月黑霜黯,风雪簌簌,在暗沉沉的庭院之中,几点昏沉灯火流转。本应是夜深入梦时分,却有二人在雪中站定不动。

断刀出鞘的那一刻,王小元不禁有些愣神。他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是待修缮的残次刀剑,不可再用,但不想这刀重实如斧斤,质厚而不失锋芒,出鞘后竟有龙鸣声隐作,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掂了几下后竟也觉得顺手。

武立天见他拔刀,大笑一声将三娘向身后推去,自己则旋殳迎上这少年!王小元霎时眼神一凛,收刀就此格住铁殳。

刀光殳影交加,激起一地风霜雪华。此时金乌顶着风雪溜到了廊上,正凝神望着院中有来有回的二人,忽听得身后传来木婶儿的声音:“要拦下他们么?”

原来是庭院中兵戈声大作,将家仆都惊醒了。但两人来往激烈,只有通武艺的木婶一人才有胆气立于此处。

“算了罢,他们要真打起来,您这把老骨头可插不了手。一个是武林盟主家的小混蛋,一个是天下第一……”

金乌信口回道,却忽地住了口。

他仰头望天,不知何时夜风已拨云见月,疏朗清辉倾泻而下,落在庭院中起武的二人身上。月明皎皎,漫天飞雪,呼啸的风声携着纷乱思绪向他袭来。

“雪天月夜,此景正如两年前一般。”

听他这么说,木婶儿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你带他回来时,也是一个雪夜。”

她目视执刀与青年武师相对的王小元,道。

“此后……便再无宁日。”

这语气似是在责问金乌对这一行径是否心存悔意。但金乌并不答话,他只望着那持刀的少年仆役出了神。虽神色中仍有退却之意,手足慌乱且占下风,但王小元却能在武立天怒风骤雨般的攻势中不伤毫发,足可见其功法之精妙。看着两人来来回回,他将目光呆呆地落在那把通体乌黑、锋锐不减的断刀上,同时心里默念道。“若他记起往事,又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这个念头越是清晰,他心中的隐忧便又更深一层。

但他转念一想,“这小子痴痴傻傻,记得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在片刻默然后金乌忽而一屁股坐在地上,翘起二郎腿打了个呵欠道。“去睡吧婶儿,王小元还要和这武疯子斗上很久咧。我看着他们便好。”

木婶哼了一声。“小废物,我不是怕他们有闪失,我是在忧心你。”

金乌:“为何忧心?”

“我怕你这滑虫吹了凉风,接下来几日就在床上装病乱号,不愿起早。”木婶的小眼里发出严厉的精光。

金少爷恼怒:“我就不会生病?你就不能多担心一下我的身子?”

木婶摇摇头,“我看这哪是病,简直是病入膏肓,你这爱装病的病无药可医。”

金乌想起平日里胡乱支使王小元跑腿买药的事,竟无话可说,只能讪讪反嘲道。“老骨头,我让你回去歇息便是了,等天明了还有山一样的活儿等着干呢!”

他俩言语间神色甚为狎昵,不像一对主仆,倒似对旧友。听了金少爷的话,木婶从鼻子里发出通气般的哼笑声,转身便走。这时金乌挠了挠他的那头乱发,随口道。

“对了木婶儿,走之前……”

他向武立天身后努嘴示意道。“趁他俩不留神,搭把手去把三娘救回来,再带她到房内取点药上了。”

木婶回首。“我方才听闻少爷想再雇个长工。”

金乌咳嗽了一声骂道。

“放屁!…再请个雇工可要费不少银钱。”

第5章(五)闲事莫因循

烈风呼啸,一旋一收。刀殳交战,小雪分散。身着朱罗裳的青年气势汹涌,频频举殳欲刺。可与他交手的少年也不是泛泛之辈,每一殳皆落空,平白激起气浪。武立天虽出手迅如闪电,可王小元那浑浊双目却突地更为捷敏起来,一动一静皆被他看得通透。

出手几合后,武立天终于耐不住了,他收殳往后一站,向王小元喝问道。

“你知在这几合中,我从你身上看出了什么门道吗?”

“不知。”王小元老实答道。

“我看出你是个懦夫!”武立天怒道,“为何不出手?那刀是被刀鞘咬住了么?”

原来方才王小元只将那断刀看了一眼,便又收刀入鞘,仅凭着鞘身与武师周旋来回。在颇为自傲的武立天看来,此举无异于瞧他不起。更何况他凭着名震天下的避水枪法竟也无法触到小元衣襟半点,惹得他更为焦躁。

王小元看了看手中的刀,又望望武立天持着的铁殳,支吾道。“大人,这是把断刀。”

武立天明白他心思。这断刀长度不比自己手上的长殳,短兵与长兵相接自然处于下风。这小仆役为能防下铁殳攻势,故意用比刀身要长的鞘来赢取胜机。青年武师只略微一想,便为其中蕴含的心计感到些微震恐:这少年看上去老实懵懂,却称得上老谋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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