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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妹妹,姐姐还想再见一次食了蛇天茶的人会是何等模样。上回让火十四试了…他流了一地涎水,僵得梆梆硬硬,连使刀割也分不开四肢。你说好笑不好笑?”另一个女子出声道,她声音婉转动听,听来却透人心寒。

少女抚掌轻笑道。“那便再寻个人来试试!”她身着皂黑对衿袄儿,尺宽金边裙,梳着对俏丽双螺髻,面上泛起牡丹初折般的红霞来。女孩儿出了八角亭,眼角往跪在地上的刺客们一瞥,便指着一人道。

“忧摩陀,过来罢。”

戴着恶鬼面具的刺客迅速立起,又微微欠身道。“是,三小姐。”

三小姐将捣了黄花的药臼微倾,倒出一杯剧毒的汁液来,对他嫣然一笑道。“你来试试。”

蛇天茶素有“断肠人”之称,倒不是忧思断肠,而是它真能断人肠。戴着忧摩陀鬼面的刺客略微一顿,瞥了地上僵伏的同门尸首一眼,仍然接过了那杯毒汁。

“慢着,”三小姐忽而扶住了他的手,蹙着秀眉问道。“我还没问过你所属何部呢。”

“土部二十三,善机巧,以六子联方杀人。”刺客答道。

兴许是要饶过他性命。刺客漠然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这样的想法。候天楼虽信佛,却依着道家五行分了金木水火土五部,各司其职。楼主虽无慈悲,却偶尔会对每部内的佼佼者网开一面。

不想少女连眼睫都不曾动一下,撇嘴道。“好生难记,喝了这杯吧。”

再冷静自持的刺客都抵不过烈毒。饮了蛇天茶汁液后,一阵非人似的痛嚎忽而从忧摩陀鬼面后传来,土二十三只觉得五脏六腑似被绞尽,不一时全身便涌起黑气,大张着口魂归西去。

少女见他已无动静,笑盈盈地转身向亭内问道。“姐姐这回可看得称心?”

“毒还不够烈。”亭内女子说。但见两道朱扉轻启,现出亭内光景来:一尊披锁子甲的金身楼至佛持宝杵而立,本是祥云卷草的背光处被墨笔涂抹,囫囵画出些毛骨悚然的恶鬼来。而在七面鬼画中,有一位山文甲覆身,护心镜处悬着蓝靛夜叉面具的女子。

夜叉鬼面巨口獠牙,凶暴非常,却镇不住女子绰约风姿。她款步迈出八角亭,每一步都听得浑身铁甲铿锵声,震得人心旌摇动。

原本跪在亭口四围的刺客一见她便纷纷垂首。“参见左楼主。”

此人正是候天楼主左不正。

世人皆忌惮其所作恶事,称之为“夜叉”。其人却生得一副乌目朱唇、肤如凝脂的美貌,正可谓艳色绝世,风华绝代。无人能看出她芳龄几何,因其时而如豆蔻少女般天真残忍,时而又似老妪般暮霭沉沉。

一见左不正出了亭来,少女眉欢眼笑,问道。“是匀的水多了么?下次我少放些便是啦。”

左楼主状似亲昵地搂住三小姐,在她耳边细语道。“三娘,好妹妹,你还未经人事,不知这世间最烈的毒为何。”

“蛇天茶还不够毒么?”

“比起那最烈的毒,可谓小巫见大巫。”

三小姐又道。“我听闻南越有见血封喉,大理有雪上一枝蒿,这些都比不得那毒么?”

左不正轻轻笑了一声。“这些不过是最劣的毒,不过疾痛片刻,便能教人与世长辞。那毒可能剥你的筋,抽你的骨,教你生亦无门,死亦无路。浮生万日,日日如履刀山、浸血池。”

三小姐听得吃惊,赶忙捉住她的手问道。“姐姐,你便告诉三娘那毒姓甚名甚罢!”

这少女潜心医理,又对毒材极为精通,此时听闻有如此厉害的毒顿时难抑好奇之色。

“是‘情’一字。”女子勾唇笑道,“‘情’便是这世上最烈的毒。纵然身成白骨,依然藕断丝连。无人能解,也无人能逃。”她细细地摩挲着少女面庞,柔声道。“三娘,终有一日/你也逃不得。”

三小姐却对这答案不甚满意,吐着舌头道。“又说些怪话来骗我,三娘只爱草药医书,怎会钟情于人?”她瞧瞧左不正的神色,忽又大胆道。“姐姐且听我说,我近日来托木十一、水十六在广信寻得花溪草。此草/我从未使过,听闻抹在伤处便成剧毒,不知姐姐可再借我几人试试?”

左不正和煦笑道。“自然可以。此毒可抹在匕首箭镞上,大有用处。”

她起身扫一眼跪伏在四周的刺客,方才与三小姐温言软语的神色倏忽不见,换上一副残酷的冰冷面孔来。“下次任务中若有伤者,即刻送到药房。”

刺客们明白若仅是皮肉伤都得去试那剧毒花溪草,一时浑身紧绷,却只得低头应道。“是。”

左楼主又向三小姐柔和一笑。“三娘若要再寻些试药的人,尽管和我说。”她美目中暗华涌动,现出惊心动魄的艳丽来。“我绝不会亏待你。”

候天楼中无人不知左三娘这个名字。

她是候天楼主——“夜叉”左不正最疼爱的小妹。左不正可以暴虐无道,对世间无心无情,却也得给她几分怜惜。这位流连于药房的三小姐成日与毒草医书为伴,未得见过世间常态,性子里便也带着一股天真无邪的残酷来。

左三娘的闺房不似寻常女子般置着绫罗香帐,甚而连屏风也无。门旁放着步磑,杵臼、药书零散一地,几个家机布袋里满满溢着采来还未分净的药草。她一进门,便看到两个暗卫女子向她垂首道。“三小姐,木十一、水十六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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